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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4:15 作者: 痣鴿
    可直到第一朵康乃馨枯萎,元幸也一直沒有等到媽媽。

    距離王愆暘說出那句謊話,已經過了一周多的時間。

    元幸再傻,也隱隱察覺出了些什麼。

    第二朵花枯萎的那天晚上,元幸傷心地把這朵康乃馨丟進了垃圾桶里,回頭問王愆暘:「開心先生,媽,媽媽她,是不是不想見我的呀?」

    那天晚上是十五,圓月當空,月色如洗。可團圓月下,一個小傻子煢煢而立,連媽媽的影子都見不著。

    王愆暘一愣,馬上安慰道:「哪會呢?媽媽還沒回來呢,開心先生再幫你問問那個舅舅。」

    雖然此事一直往後拖著,但中途王愆暘也是打通了幾次電話的,只可惜嘉銘的態度照舊,一點都不鬆口。

    不過可能他也有點煩躁了,在第二朵花枯萎的次日下午,他在電話里對王愆暘說:「你來東城區的棲雲茶室,我們當面聊。」

    王愆暘喜出望外,立即穿上衣服趕往東城區。

    今日下午元幸不上班,中午就在書房裡午休,只不過他沒有睡覺,王愆暘也不知道他是清醒的狀態。

    王愆暘是在臥室里,鎖上門給嘉銘打的電話,如果只是嘉銘說完那句話後,王愆暘掛斷電話,那便不會再有下午的事情。

    只不過王愆暘在聽到地址的時候,又重複了一遍給嘉銘,以確認地址無誤。

    這聲「棲雲茶社沒錯吧?」被臥室里的元幸聽了去。

    元幸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他一手捂在心口上,心跳極快,怦怦怦得像是要衝出胸腔一般。

    棲雲茶社……

    他在心裡頭反覆的默念著,生怕自己忘了這個名字。

    「嘭」一聲,關門聲響起後,元幸立即從床上跳下來,穿上鞋子朝門外跑去。

    馬上,馬上就能見到媽媽了!

    元幸心想。

    第八十九章

    元幸雖然不知道開心先生出門是幹什麼的, 但他本能地感覺, 王愆暘出門和他這幾天一直魂牽夢繞的媽媽有關。

    於是他想都沒想,一直默念著茶社的名字,拿上那捧他在一周前買的康乃馨, 等到王愆暘開車離開後,這才出了門。

    在街邊打了車, 元幸報出棲雲茶社,司機腳踩油門, 帶著他直直地朝那邊行駛。

    司機是個京市大叔,他興許是把元幸手裡的花當做玫瑰了,操著一口京腔同元幸搭話:「這么小就早戀了啊?玫瑰花送女朋友的?」

    「啊?」元幸一愣, 連忙解釋, 「不,不是的,花朵是, 是給我媽媽的。」

    「哦這樣啊。」司機大叔點點頭, 「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元幸小聲說:「不是的,我來,打工的。」

    「渴了嗎怎的說話不利索?后座有礦泉水, 想喝就拿一瓶。」司機好心道。

    「不,不用的。」元幸連連擺手,「我,我不渴的,謝謝您。」

    大叔雖然話多了點, 問的多了點,不過這也恰緩解了元幸心中的緊張和不安。

    他憑著一時衝動就出了門,完全沒有想過,萬一王愆暘是去見朋友或是見同事,自己帶著一捧康乃馨摸過去會多傻。

    又或者是,他在擔心,如果真的見到了母親的話該怎麼辦。

    該怎麼喊她,該怎麼告訴她自己很想她,該怎麼把花給她。如果她喊自己的名字時,自己要如何回應,要如何表現。

    如果沒見到她的話,該怎麼辦。如果媽媽不想見自己的話,又該怎麼辦……

    元幸不敢繼續朝下想了。

    他以往想到媽媽的時候滿是思念和慰藉,可如今眼看就要見到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了那麼久的媽媽了,他卻無端地生出了這麼多畏懼。

    媽媽剛失蹤那會兒,元幸曾經從奶奶模稜兩可的話中猜測出她的來歷,那時的元幸也曾矛盾糾結過。母親有權重新追求自己的生活,而自己也是年滿十八歲的成年人了。

    她照顧自己,照顧一個自己和厭惡憎恨之人生出來的孩子十八年,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媽媽走了,是她的解脫,自己十八歲了,也考上了大學,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

    至少那時候,十八歲的元幸這麼想。

    可沒幾日,元幸就燒壞了腦子,忘掉了許多事,包括母親離開即是解脫這件事。

    對嘉憶來說,可能元幸的出現會讓她的心理在解脫後又一次陷入煎熬。但現在的元幸終究是想不到那麼多,他只是個小孩,只想要媽媽溫暖的懷抱,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想再一次見到她。

    大概也是一種天真和本能中滋生出來的,不自知的自私。

    五月中旬,天氣初見炎熱,初夏的味道藏在爽風的尾巴里,空氣乾燥又清新。

    元幸坐在計程車後排,出了一身的冷汗。花束外面的包裝紙被握出了深深的褶皺,掌心裡滿是粘膩的汗水,兩隻手用力握著,顫抖卻怎麼都抑制不住。他用力地抿唇,咽下口水,在一路的糾結和害怕中到了東城區的棲雲茶社。

    甫一下車,元幸就看到了不遠處王愆暘的車子,本該是心中鬆口氣的事情,他的心臟卻被吊了起來,不上不下,心跳聲怦怦怦地加速。

    元幸抬起頭,眯起眼睛,努力在日光下看了看「棲雲茶社」的匾額,抱緊了懷中那捧鬱金香,抬腳跨上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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