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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4:15 作者: 痣鴿
    「我也會當做你沒有打這個電話,以後也不要再聯繫我了。我們家已經不再想和過去有聯繫了,請不要讓他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等等。」王愆暘在對方掛斷電話之前說。

    他十分不喜歡這個嘉銘,在血緣關係上的元幸的舅舅,剛剛說的一句話。

    那句「所謂的兒子」。

    或許這個兒子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嘉家人,提醒著嘉憶她那些痛苦的回憶是真實存在的,又或許是因為這個兒子的存在是那麼的不堪。

    這個兒子,是她和那個人渣生出來的。

    有一半是她的血,另一半是那個人渣的。

    但這個所謂的兒子,對她卻是報以百分百的愛,即使她拋棄了自己,也無一絲恨意,只想再見見她,叫她一聲媽媽,也聽她喊自己的名字。

    更別提元幸為了尋找她,離開那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鄉,孤身一人來到偌大的京城,人生地不熟,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

    王愆暘總是在想,如果元幸沒有遇到自己的話,不知又要一個人在這人世間遊蕩多少年。

    他儘量心平氣和地同嘉銘說話:「元幸已經找了她四年,這四年沒少吃苦……」

    結果王愆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嘉銘給打斷了,對方的聲音冷冰冰的:「嘉憶在那個地方生活了近20年。」

    嘉憶大學是在京市的美院讀的,國畫專業。大二那年她獨自去南方的村落里寫生,好意幫了一個老奶奶拎東西到汽車站,結果就再也沒回來過。

    大三那年她19歲,生下元幸時20歲,離開時38歲。

    嘉憶家境富裕,同輩只有她一個女孩,所有的長輩和哥哥姐姐都寵著她。她自己也爭氣,考上了最好的美院,

    人生中最美好的年歲都蹉跎在那個小山村,每天都在絕望和煎熬中過著,她不止一次想過自殺,但總是沒有勇氣,服毒怕苦,上吊怕丑,撞死怕疼。

    她怕死,但活著卻比死還難受。

    她在那個地方活了二十年,也死了二十年。

    但這二十年裡,她從來沒有放棄過要回家的念頭。

    無奈村子封閉又偏僻,那裡的人並沒有認為拐賣婦女是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人渣買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她只要一逃跑,就會被抓回來,免不了一頓毒打。再加上人渣的母親,那個把嘉憶買回去的老太太,天天什麼事都不干,就在家裡盯著她。她才一直沒有尋到機會。

    元幸出生後的那段時間,她甚至還十分欣喜。隨後眼看著元幸長得越來越像自己,性格乖巧懂事,學習在當地數一數二,甚至還拿到了一個普通一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嘉憶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兒子。

    尤其是元幸高高興興地說要帶她去海邊玩,要撿最漂亮的貝殼和海螺給她,帶她吃最好吃的海鮮。

    最後她還是下定決心,在元幸成人後,趁著人渣母子放鬆了警惕,帶上錢,趁著下雨天的夜晚穿上人渣的衣服,躲過村裡的人,冒雨徒步走了十幾公里的山路,剛到縣城警察局的門口就兩眼一黑。

    電話那頭的嘉銘嘆了口氣,繼續說:「我們看到嘉憶的時候,個個都不敢相信那就是我們家的孩子。她回來後整個人也都和原本不一樣了,不過經歷了那種事誰不會性情大變呢。」

    王愆暘皺著眉,靜靜聽著關於嘉憶的事情。

    「嘉憶剛到家那兩年,情緒極其不穩定,尤其是提到孩子時。尖叫,砸東西或者是嘔吐,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大哭,不吃東西也不見人。雖然她回來時已經快四十歲了,可是在我心裡,她永遠是我那個十九歲的小妹。」

    「父母在小妹失蹤後沒幾年就去世了,沒能等到她。我們找了她20年才把她找回來,又用了這麼幾年的時間才讓她的心態稍微好轉一些……」

    說到這裡,嘉銘停頓了一下:「和你說這麼多我已仁至義盡了,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一家人了,我不希望小妹的生活又重新回到原來的絕望中。」

    雖然從血緣關係上來說,元幸是他的外甥,但嘉銘同他並沒有感情,或者也可以說是只有恨,所以他是為了自己的妹妹而考慮的。

    而王愆暘是為元幸考慮的。

    王愆暘痛恨那些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但同時元幸這幾年吃過的苦,他也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小傻子是在家鄉打工時聽同事說在京城見到了媽媽,也不管是真還是假,帶著媽媽的照片就坐火車北上來京。

    在風裡雨里咬著牙哭泣時,就拿出媽媽的照片看一看。

    「如果你沒有其他想說的,那我就掛電話了。」嘉銘在那頭時候。

    王愆暘急忙道:「有,我還有話要說。」

    對方是把元幸媽媽的情況告訴了他,但他們並不知道元幸現在是怎麼樣個情況。

    王愆暘握緊了另一隻手裡的牙刷,這才開口說話:「您可能不知道,元幸媽……嘉憶在逃離那個村莊後。元幸冒雨找了她許久,之後高燒不退燒壞了腦子,現在他的智商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差不多。」

    「我並不是在拿小孩的情況來賣慘,只是告訴您這件事而已。小孩希望能和自己的媽媽見一面,這是他的意願。所以我希望您能讓我和嘉憶女士談一談,我想聽聽她自己的想……」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嘉銘就掛斷了電話,留了滿耳忙音給王愆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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