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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4:15 作者: 痣鴿
然而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一個都沒有。
「我他媽是你老子!打了多少個電話了, 你個龜兒子連你老子我的電話都不接!?」元紅銘好像喝了酒,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的,對著元幸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而他的手機似乎是開了外放, 除了他的聲音外還有許許多多嘈雜的聲音。
「老元那可是的你親兒子啊哈哈哈你就這麼罵他。」
元紅銘放下手裡的酒瓶子,含含糊糊地說著粗鄙之語:「跟他狗娘養的一樣,都跑的沒影。」
「哈哈哈要不是你總是打媳婦跟兒子,那能跑嗎?」身邊的人發出鬨笑。
而這些話清清楚楚地傳到元幸心裡,像一把開了刃的匕首, 捅進去後拔出來,刃上鮮血淋漓。
「我,我……我……」元幸小聲囁喏著,但上下嘴唇的顫抖加上心中的畏懼,讓他一個詞都說不出來。
握著手機的那隻手十分用力,骨節的青筋近乎絕望般地凸起。另一隻放在小被子上的手卻抖如篩糠,那個他吃了一半的棒棒糖都掉到地面上。
元紅銘扯著嗓門發酒瘋:「你什麼你?養你十八年都不會說話了是不是?過年了也不知道多打點錢給家裡買年貨,還要我親自給你打是不是?」
「那天接電話的是你哪個朋友啊?看不出來你還有朋友了啊?」
元幸死死咬著下唇,儘量不讓自己發出恐懼的聲音。
「啞巴了?!」元紅銘說,「草真是跟你媽一樣,屁都不會放一個。」
聽他提到母親,元幸心中一哽,鼻子眼睛頓時一算,濃濃的委屈湧上來,他沒能忍住,發出極小的一聲嗚咽。
「喲還哭了是不是?」元紅銘冷嘲熱諷著,「想你媽了是不是?只可惜你媽她不要你了!」
媽媽一直是元幸心裡的一根刺,不需他人觸碰,只扎在那裡就時時刻刻讓他的心臟感受到疼痛。
此時那深埋心臟三年的刺被人毫不留情地拔出,順著流血的傷口,纏繞上滿是絕望、痛苦和無助的荊棘,再次讓那顆心臟滿是傷痕。
那隻本來抖如篩糠的手此時緊緊地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埋進掌心裡,而下唇已經被他自己咬出了一道深紅色的血印子。
元幸的臉上滿是眼淚,上下牙齒不住地打顫,嗚咽聲若回浪一般在嗓間徘徊低鳴了許久後,終於決堤。
「你,你不是,不是……」他哭得斷斷續續,說話也斷斷續續,沒有一句是完整的,「嗚嗚嗚嗚我,我,我媽媽,要我,不,不要你……」
聽到元幸哭泣的聲音,元紅銘似乎心情大好。
「你媽早就不要你了,你還哭,你再哭的話你爹我也不要你!」
「不,不要就……不要。」元幸哭著說,「我我,我也不要你……你是個壞,壞蛋嗚嗚嗚。」
他智商有限,說不出多麼惡毒粗鄙的話,幼稚的言辭雖包含了他所有的恐懼和恨意,但傳到電話那頭卻還是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嗬還會頂嘴了是不是?」元紅銘拿著酒瓶,笑得前仰後翻。
「哈哈哈哈老元你兒子可真有本事啊哈哈哈哈。」
「笑屁笑!」
元紅銘仰頭喝了口酒,臉色發紅雙眼浮腫,大量的酒精已讓他神智模糊。
聽著元幸那邊的哭聲,他眼睛一轉,問:「兒子,你想不想聽聽你奶奶說話?」
元幸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邊元紅銘牌友們的話已經徹底將他推進了無底的深淵。
「老元你真狠啊,你媽你都拿著開玩笑?」
「不是,老元,你沒跟元幸說他奶奶給秋天那會兒去了的事啊?」
「噓——」元紅銘連忙捂住手機,「開著免提呢,讓我兒子聽去了我以後還怎麼騙錢?」
但元幸已經聽到了,他聽到那句話後,其他的一切都聲音都聽不到了。
電話那頭元紅銘喊著他兒子,讓他說一句新年快樂,窗外辭舊迎新的歡聲笑語,窗外煙花爆竹除歲之聲,都宛若沉到了海底一般,統統變成了令人窒息的水流聲。
而元幸就在那深不見底的大海里,不斷往下墜落。
周圍黑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元幸置身一片黑暗裡,只能聽到從耳邊滑過的水流聲。
他拼命地抓著身邊的東西,想阻止下墜的趨勢,然而周圍什麼都沒有。他的眼淚跌進大海里,變得和海水一樣的苦澀,他張了張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直到他落入海底,仰頭,看到遙遙海面上倒影出的奶奶那焦急的面容時,元幸這才明白。
奶奶已經離開他好久了。
他每個月省吃儉用匯過去的錢,也都是進了元紅銘的口袋,困擾了他好幾個的2000元,也跟著元紅銘進了牌場,被輕輕飄飄地拍在帳本上。
而他以為自己每個月和奶奶之間那有限的交流,實際上也是元紅銘。
都是元紅銘。
海水突然涌過來,巨大的窒息感使得他抓緊了胸前的衣服,水流聲擊打著耳膜,元幸急促又痛苦地呼吸著,口中滿是奔涌而來的苦澀味。
終於在嘗盡最後一滴苦澀時,他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急促的敲門聲,急促得像是驟雨落於地面。
同時還有他無比熟悉的聲音——
「元幸!元幸,開門!元幸,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元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