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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4:15 作者: 痣鴿
「那就好,沒吃飽的話一定要跟我說噢。」
剛上車時,兩人還在車內溫暖柔軟的氣氛中說了幾句生活平凡瑣事,但沒一會兒元幸就因為又累又困睡著了。
趁著一個十字路口,王愆暘忍不住側目看了一個紅燈的時間。
元幸的腦袋歪向王愆暘那側,呼吸平穩,長而濃密的睫毛安靜地垂下,嘴巴微張,唇角自然上翹,一呼一吸間全是恬淡閒適。
昨日王愆暘隔著帽子在元幸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這個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除了王愆暘的心裡。
而此時,元幸就躺在自己身邊,睡得正香,似乎做點什麼都不會被發現。
王愆暘注目著,想了又想,然後悄悄伸手在那張臉上戳了一下,然後又是一下。
雖然他光明正大地摸過,捏過,揪過,甚至還親過這張小臉,但那些都比不上在對方熟睡時,偷偷地戳一下帶來的內心觸動強。
元幸覺得臉上痒痒的,忍不住皺了皺精緻的鼻頭,腦袋上下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去。
紅燈將過,王愆暘從後排拿過一個攤子給元幸蓋上,然後發動車子,將車速放慢,緩緩地朝
家裡開著。
平時只需要20分鐘的車程,王愆暘生生開了40分鐘,不僅是想讓元幸再多睡一會兒,也是多給自己一些思考的時間。
經過今天和張明星的交談,王愆暘對元幸有了一個更深入的了解,同時他了解得更多,心疼也更多。
想必在南方那個偏遠的小村莊裡,元幸從小就活在水深火熱中,父親是個人渣,母親一邊愛著他,一邊又因為他是那個日夜打罵自己的人的兒子而糾結,寵愛他的奶奶卻也因一顆愛子之心,搶奪了別人家的女兒,破壞了一個家庭。
睡夢中的元幸輕輕地哼了一聲,聽不出他哼了什麼。
王愆暘將攤子朝上撈了撈,繼續開車。
到了元幸家樓下,王愆暘留著車內暖風,自己輕手輕腳地關了門,在冷風裡抽了根煙。
青灰色的煙霧隨風消散,指尖的火星即將滅掉時,王愆暘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是張明星打來的電話。
「那什麼,元幸昨天托我在回家時幫他看看奶奶的情況,我尋思著現在都有電話也別說過年時候再看了,我剛剛給給我家裡打了電話,那邊跟我說……」
「元幸他奶奶早在去年立秋的時候就去了。」
掛掉電話後,王愆暘指間的菸蒂掉在了地上,他垂頭看著已經滅掉的手機屏幕,五味陳雜。
心跳聲越來越大,宛若仲夏夜擂鼓般,「咚——」,「咚——」,「咚——」,一聲聲連續不間斷,重重地敲在心房最脆弱的地方,疼得他咬了咬牙,臉上的冷汗險些落下。
這件事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元幸,該以何種方式告訴元幸。
冷風颳過,毫不留情地宛若這人世洪流。
王愆暘回頭看了看那扇緊閉的車窗,內心猶豫著,掙扎著,他不知是讓這個小孩知情為好,還是偽造一個善意的謊言為好。
他有知情權,但他也有享受幸福的權利……
他最掛念自己的奶奶,但也很渴望幸福。
目光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嘩——」一聲,車門被拉開了,元幸在裡面揉著眼睛,用瓮瓮的嗓音喊他:
「開心先生?你,你在幹什麼呀?」
第三十三章
風呼嘯而過, 捲起寒夜裡的清寂, 吹起元幸的那條紅格子的長圍巾。
紅紅的一條搖曳在急促的風裡,流蘇凌亂地打著轉,元幸急忙伸手試圖將圍巾拉回。奈何風勢又增, 那條圍巾鬆鬆地搭在他脖間,一下就被吹上了天去, 元幸跳下車,仰起頭, 伸手原地蹦了好幾下都未能將圍巾捉回。
紅圍巾被風吹得看不見影子了,或許掛在了哪裡的樹梢上,又或許被哪只小狗叼回窩裡, 幫他在冬夜裡抵擋著寒冷。
像極了那個他永遠都捕捉不到的十八歲的夏天, 轉瞬即逝,連影子都沒留下,留下的只有無盡的寒冷。
元幸站在原地, 肩膀下塌, 略有些失望地看著圍巾消失的天邊。
「哎呀,我,我的圍巾。」
這條圍巾是他在剛來京城時買的, 陪伴了他三年,現在說沒就沒了。
跺了跺腳,元幸踢走了腳邊一顆小石子,嘴巴撅著,似乎有些不高興, 表情和動作間盡顯孩氣。
不過很快,他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因為他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能給他帶來開心快樂的開心先生。
「開,開心先生。」元幸一路小跑著朝王愆暘那邊去。
王愆暘站在一棵樹下,目睹了元幸剛剛一系列的可愛動作,要是往常他可能會笑一笑,但剛剛在收到張明星的電話後,簡單地牽動一下嘴角對他來說都成了莫大的難事。
「我的圍巾,剛剛被風吹,吹走了。」元幸吧嗒吧嗒地跑到王愆暘身邊,仰臉看著他。
王愆暘垂眸,幫他把衣服的拉鏈給拉上,一直拉到最上面,擋住脖子,然後自己搓了搓雙手,用溫暖的手捧著元幸的臉,拇指壓在淚痣的位置上,好像這樣就能讓他永遠不再流淚。
元幸則用臉在王愆暘溫暖寬大的掌心裡蹭了蹭,像只小狗一樣。
熒藍色的光芒從王愆暘的口袋中鑽出,隨即而來的是持續的震動,一下又一下,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