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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2:48 作者: 一勺彩虹糖
    這個年紀啊,真是隨便搭搭手都能撩出火。

    祁遠慢慢呼出口氣,低聲在他耳邊道:「怎麼了?是不是捏疼了?」

    陶安然把他爪子拎到一邊,說:「西門那邊兩桌人已經盯了咱們不下五分鐘了。」

    祁遠手一僵,旋即抬眼看過去,正對上那邊交頭接耳嘰嘰歪歪的七八個人。他皺了下眉,和陶安然拉開一點距離,不動聲色輕輕把他腿放下了,然後輕聲問:「你很介意?」

    陶安然迎上他的目光,「說不上介意,但也不想因為這個被人指指點點。」

    祁遠看著他,忽的一笑,說:「知道了。」

    陶安然卻有點困惑,心說他知道什麼了?

    接下來的這半天裡,祁遠整個人都不大對勁,像是被摁了重置開關,一秒鐘回到初始狀態——陶安然第一次碰見他跟別人打架,就是這麼一張冷到骨子裡的臉。

    下午祁遠還有跳高和百米,張天橋趙翔他們也分別有項目,就連弱不禁風的孫不凡都報了跳遠。

    陶安然瘸著一隻腳,趴在欄杆上,當了個安靜的看客,旁邊胡胖胖熱情高漲,甩著校服給高二六的同學們加油鼓勁兒。

    祁遠站在跳高場地邊,遠遠向陶安然這邊看過來。

    陶安然兩條胳膊撐在熱得有些燙手的鐵欄杆上,下巴擱在胳膊肘上和他對視。

    實際上,以他們現在這個距離誰也看不清誰的臉,能從外形分辨出是自己要找的人已經相當不容易。

    但兩人不知怎的就是較上勁了,幾乎有些兇狠地盯著對方,好像下一秒就要衝上拼命一樣。

    陶安然說不清這是為什麼,仿佛是心裡有某種粉飾過的東西突然被揭開了美好的偽裝,露出了不堪的內核,他既憤怒慚愧又鬧不明白這種情緒從何而來,只知道看著祁遠的時候,那種糾結的滋味幾乎達到了頂峰,抑制不住地要衝出來。

    很快,祁遠被叫到了等待區,陶安然看著他的準備動作,一直還算平靜的心忽然蹦躂到了嗓子眼,大有要從嘴裡離家出走的態勢。

    他站直了,緊盯著那個高挑矯捷的身影,從視覺傳遞到內心,是滿滿的飽脹感,像是眼裡再容不下別人了,哪怕前面那位同學也是一樣的彈跳力驚人,可他就是覺得不如那個人耀眼。

    他的助跑、起跳、過杆,每一個動作都像被精確計算過的,非常完美也非常……帥。

    陶安然嘴角輕輕翹起來,拿起一直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手機光明正地偷拍了一張。對面人似乎有所察覺,頂著陽光轉回頭,兩手插著口袋,冷酷的表情裡帶著些無奈的縱容。

    照片出來的效果意外地好,乾淨利落的少年,披著淡金的光,朝氣蓬勃。

    糟糕的是,這位少年可能有點生氣。

    「陶神,你發什麼勒嗯……啊,拍的老祁啊,還挺……帥。」胡謙湊過來,往手機屏上瞥了眼,頓時又想起祁遠中午在食堂說的那一串騷話,感覺有點牙疼。

    陶安然轉過頭,眯眼打量了一番胖胖,「幫我個忙吧。」

    胡謙笑眯眯的,「你說。」

    「幫我和祁遠請個假,我倆早走兩小時。」

    胖胖張張嘴,目光逡巡了一圈,咬牙道:「行。」

    運動會這天下午不用上自習,比賽結束領完獎就能回家撒歡兒,但提前走人還是跟曠課沒多大差別,只不過人沒在教室里,不明顯而已。

    陶安然向徐嬌嬌要來鑰匙,一瘸一拐回了教室,再步履蹣跚地背著倆書包走回來。另一邊,祁遠已經跑完了百米,拿了第二,正滿世界地找他。

    賽後領獎的事兒陶安然交給了張天橋,自己溜著看台邊拉住了風風火火要往外走的祁遠,把他嚇了一跳。

    「從哪冒出來的?」把他肩膀上書包接過去,「貓一樣,不聲不響的。」

    陶安然一笑,「走吧。」

    祁遠:「走哪兒?」

    陶安然:「出去。」

    祁遠低頭看了眼他趿拉著的運動鞋,「就您這樣還打算翻牆?」

    陶安然抬抬腿,「沒事兒。」

    祁遠嘆氣,把書包背好了,然後像舉著個易燃易爆品一樣把胳膊伸得老遠扶住了陶安然,非常地「避嫌」。

    陶安然看看他,心裡酸不溜丟的不是滋味。不過這會兒也品出來了,他中午不經意的那句話,大約是刺著祁遠了,要不也不會這麼暗搓搓地跟他較勁。

    兩人一路沉默,直到翻出了學校的監控死角,也沒找著開口的機會。

    繞開了圍欄,陶安然險些被冬青絆倒,祁遠刷地一把拉住了他,「那什麼……這邊沒人,還是我扶著你吧。」

    陶安然貼著他站穩了,鴉羽似的睫毛輕顫了下,「你知道我中午不是那個意思。」

    祁遠看著他垂下的濃密的睫毛,看出了心虛的味道,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你就是那個意思,和楊亮對他男朋友是一個意思」,可臨到出聲,又不忍心了,像是自己已經把他拉下泥潭,卻還要扯著他共赴黃泉一樣。

    「我沒事。」他悶聲道。

    話是這麼說,可委屈的情緒忽然席捲而來,海嘯一樣把他包裹住了。

    身邊人輕而緩地嘆了聲,像是要說什麼,但卻變成低低一聲驚呼,「楊老師?」

    祁遠茫然抬頭,隨即呆了下,心說白天不說人,半夜不說鬼,敢情還真不是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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