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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2:48 作者: 一勺彩虹糖
眾多細條條的少年裡,陶安然仍心安理得地裹著他的羽絨襖,整個人灰撲撲地站在張天橋和胡謙中間,悄悄活動著剛恢復自由的左臂。
前前後後當了一個多月的獨臂大俠,陶安然莫名覺得現在兩條手臂的長短粗細都有了細微差別,倘若再多裹倆月,他恐怕就要去申請殘疾證了。
校長的長篇大論論得崽子們昏昏欲睡,好容易捱到解散,陶安然又被劉晴叫住了。
年輕的班主任先打量了眼年級第一的胳膊,「石膏拆了?還有什麼不舒服嗎?」
「沒有。」陶安然搖頭,說完又覺得這麼倆字懟過去似乎不合適,只好捏著鼻子又補了句,「就是有點不習慣。」
劉晴笑了下,「都是這樣,注意別又磕著碰著,慢慢鍛鍊著,過陣子就好了。放假前我給你的練習冊做完沒有?要是完成了就拿到辦公室來,大劉老師等著幫你判作業呢。」
「做完了,」陶安然跟著笑了笑,「那我大課間去辦公室找您。」
「行,待會兒我跟大劉老師約時間。」劉晴說罷,就快走兩步上前面找班長徐嬌嬌去了。
新學期伊始,總有許多雞零狗碎的瑣事,從班主任到班長再到班委,一個個都像陀螺似的瘋狂轉動起來。
進入高二下半學期就等於是進入高三預備役,每個來上新學期第一堂課的老師都語重心長地發表了對崽們殷切的希望以及鍘刀要掉下來的緊迫。
胡謙讓敬愛的老師們說得恐慌起來,和後面李浩小聲嗶嗶,「我怎麼有種過兩天就要上刑場的感覺,明明還有一年半吧,對吧?」
年級倒一,同學們的大寶貝李浩嘆了口氣,「說實話,對我來說一年半還是一天半都一樣,學不會就是學不會,不是那塊料。我吧,就是來混個學歷,畢竟還有家業要繼承,只擁有一張初中文憑說出去不怎麼好看。」
胡胖胖被家裡有礦的同學刺激到,甩手沖他面門發射了一枚紙團暗器之後就轉了回去。
陶安然被迫聽了個牆角,聽完以後被李二代的追求所震驚,默默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
李浩搓著臉皮嘿嘿一笑,「還是陶神你懂我。」說完趴在桌面上,撫摸著他同桌空蕩蕩的座位,「遠兒啊我的遠兒,你究竟去了哪裡,我好寂寞。」
祁遠這幾天神出鬼沒,還翹最後一堂數學精品班的課,陶安然抽空問了他一次,他說麻杆兒那邊有情況,要開庭了,他兩頭兼顧不了,只好先顧重的那邊。
兩廂一比較,陶安然也認可請律師幫麻杆兒脫罪更重要——畢竟祁遠翹的課他都能幫著補回來,麻杆兒真判個三年五年,他是毫無辦法的。
地理老師在講台哇啦哇啦講,陶安然邊聽課邊在空白大本上做知識點梳理——他桌上攤著五顏六色的幾根彩筆,乍一看還以為要畫水彩畫。
胡謙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同桌了,當他試圖理解同桌那大白本上的勾勾線線時,悲哀地發現自己腦漿可能有點稀,沒明白他閒著沒事在本上畫世界地圖是幾個意思。
開學後的時光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一天上夠八節課,磨磨唧唧再湊兩節自習,這一天也就過去了,等晚上睡覺時候眨眼想想,似乎很忙碌又似乎什麼都沒幹。
不過崽子們這時候還生不出蹉跎時光的領悟,學和玩暫時是人生第一要務,哪個占上風完全取決於自己,倒也非常充實。
小半月的時間刷刷飛過,陶安然的白皮書計劃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等同於輟學的祁遠也終於恢復了每天按時上下學的正常生活。
當然,他到校第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劉晴辦公室談話。不過祁遠的出格行為有他姥姥作保,劉晴也不能照著狗血淋頭噴他,只好把跟高考有關的車軲轆話在祁遠腦門上碾了兩三遍。
祁遠對劉老師的諄諄教誨照單全收,認錯態度感天動地,讓劉晴後面預備的話只能化成一聲嘆,慢悠悠散在辦公室清晨的陽光里。
劉晴欲言又止,擺擺手把比她高出快一個頭的學生放走了。
祁遠家的情況劉晴在開始帶他們班的時候就知道,中間她斟酌許久做過一次家訪,接待她的自然是穩如泰山的祁姥姥。
劉晴家訪時苦口婆心地把「為什麼要上大學」向祁姥姥條分縷析了一遍,又就祁遠的學習態度並學習成績有理有據地掰開來揉碎了向老太太一點點說明白,意料之外的是,老太太並不是個沒文化的,她給老師沏上茶,渾濁的眼中壓著看透世事的智慧,然後她一句話就給劉晴懟了回來。
她說:「我從不拿成績要求他,我只要求他心中那一桿秤要握平,不能有一天失了準兒。他現在走過的路日後都要自嘗的,只要他抱定了不後悔,我強壓著他做什麼?」
劉晴還要據理力爭,老太太卻道:「那孩子都明白。」
「他明白個屁,個小混蛋。」劉晴心說,要不是得尊老愛幼,劉老師覺得自己可能會爆粗口。她憂心忡忡,祁姥姥不動如山,最後只好無功而返,把希望寄託自己的耐心上,期望有天能說動祁遠,來個「浪子回頭金不換」。
可眼看著,這位「浪子」是一門心思要浪進馬里亞納海溝了。
祁遠對自己的前途沒什麼想法,只是有陣子沒見陶安然,莫名覺得這廝長個兒了,原來是矮他小半頭,現在可以把小半去掉,只剩多半天靈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