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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2:48 作者: 一勺彩虹糖
    「不,那不是羞澀,那是一種屬於強者的冷漠。」

    陶安然:「……」

    「喲,桃桃出現了,快合影。」

    「啪!」

    陶安然把手機屏轉向祁遠,眉峰微挑,「你拍的?」

    專心致志點火的同學垂目一笑,「對,角度是不是絕了?」

    陶安然看一眼屏幕上仿佛地主家傻兒子的自己,「絕。」再找不出第二個隨手一抓就是個窒息角度的插畫師了。

    朋友,你學過的構圖方法全都餵狗了吧?

    陶安然尚且不知道祁某的手機里有一打他的黑歷史,動態的靜態的,比他自己手機里這幾年的總和都多,於是輕易就原諒了他——過年麼,圖個樂子。

    大半箱「仙女棒」在兩人通力合作下,很快就見了底,最後剩了兩根,一人手裡拿了根。

    祁遠打著火機,湊過來的時候說:「許個願吧。」

    陶安然抬眼:「為什麼?」

    「應景。」祁遠笑了聲,把煙火棒點起來,目光落在噴出的火花上,少見地專注而柔和。

    陶安然心裡一動,對著那跳動的火光默念了兩句話,話音收尾時,煙火也燒到了底,閃爍幾下,冷寂了下來。

    「怎麼突然買了一整箱煙火棒?」陶安然手裡捏著光禿禿的小棍,問道。

    祁遠看看他,開始淡定地胡編亂造,「朋友圈看見胖子給他表妹買了一箱,我有點羨慕。」

    「哦,是麼,和我沒關係?」

    「……」只聽某人乾笑兩聲,「和你有什麼關係,完全沒有。」

    心臟在胸腔里不安分地砰砰亂跳,跳出了心律不齊的效果,沒兩分鐘,祁遠覺得喘氣都有點困難了。

    默了小片刻,陶安然說:「謝謝。」

    祁遠一愣,反應過來以後臉上不免燒得慌,道完一句「不客氣」,又欲蓋彌彰地搭上陶安然的肩,「那什麼,你別多想。」

    陶安然納悶地覷他一眼,心說,我多想什麼了?

    北風依舊凜冽,但從心口到四肢百骸卻暖得驚人,仿佛揣了個三昧真火的小爐子在懷裡。他以前朋友少得可憐,不知道被人細緻入微地察覺到情緒變化並適時地給予安慰是種什麼感受,現在冷不丁感受到了,難免「受寵若驚」,同時又有些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臉上戴慣了的面具重新整飭好,做一副相當淡然的模樣。

    祁遠自然不知道陶安然在想什麼,一句話揭過去就當天下太平。方才群里那幫人向他喊話他沒顧上回,這會兒有一個算一個立刻把所有人刻薄了一遍,然後趁陶安然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咔嚓」抓了張兩個人的自拍,三下五除二發到了群里,附言:你們的陶神在我的臂彎。

    於是,一張滿屏噪點的高糊照立馬激起千層浪。

    李浩原地化身檸檬精,噼里啪啦一通酸,張天橋在後面附議,高三的兩位忙裡抽閒呲兒了他幾句,最後,胡胖胖做了總結性發言——

    「朋友們,淡定,咱們就靜靜看他浪,不淹死都算我輸。」

    眾人深覺有理,便開始靜等著祁某人被陶神掄死的消息,可等了一會兒,竟然沒見動靜,就在李浩忍不住要接茬貧的時候,陶安然忽然在群里發了四個字:「拍得挺好。」

    眾人:「……」

    大神,你拿錯劇本了!

    陶安然沉悶了一天的心情終於撥雲見日,露出要和自己握手言和的架勢來,他手指摩挲著手機的金屬側邊,慢慢地舒了口氣,「沒想到一過年就想起我爸了,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我以為時間能把那些回憶都磋磨掉,誰知道反而更清晰了。」他用手機點著太陽穴,「這腦子就像和我作對一樣。」

    巨大的悲痛之後,強行拉起自己玩命地喘氣,玩命地活著,當他以為那些傷口已經結痂的時候,卻猝然發現它們早就在時光的罅隙里潰爛得流膿了。

    所以埋頭狂奔是沒有用的,一天不把爛肉挖掉,它就能在陰暗的角落裡恣意發作。

    祁遠驚訝地回眸,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以他對陶安然的了解,這人就是死鴨子嘴硬屆的傑出代表人物,輕易別想撬開他的嘴聽點「肺腑之言」。

    這會兒乍然在北風中聽見他對自己剖白,倒不適應了。

    畢竟陶安然不是胡胖胖,擁有著沒事拿自己的糟心事當八卦侃的鋼筋神經。

    「其實我原來挺恨蔣敏的,你說什麼樣的媽才能十多年都不看自己孩子一眼?」陶安然頓了頓,「哦對,忘了,同一個世界同一款媽媽。」

    傳說中的祁遠老媽祁媛媛女士也是一朵遺世獨立的奇葩。

    祁遠哼笑一聲,從煙盒裡抖出支煙來叼著,卻沒點。

    陶安然看看他,「相處了兩個月之後,倒不像以前那麼牴觸了,不過也沒好哪去,她一擺出老媽面孔教訓我,我就想跟她掰扯掰扯。」

    「正常,」祁遠道,「祁媛媛現在要回來,我能罵到她痛哭流涕。」

    陶安然愣了愣,然後垂眸笑起來,有種格外的暢快。

    「給我根煙。」他說。

    祁遠警惕地看著他,「幹嘛?」

    陶安然揚眉,「我試試。」

    祁遠攤手,「沒了,就這一根。」

    陶安然視線在煙身上繞了一圈,收回目光時候直接把這「最後一口糧」劈手搶了,然後往自己唇間一塞,過濾嘴上那一丁點微涼的濕潤驀地讓他心尖上像被布錘砸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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