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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2:48 作者: 一勺彩虹糖
    陶安然把蔥遞給祁遠,又轉身去正咕嘟嘟冒熱氣的鍋邊,打算下麵條。

    ——家務活他幹的不熟練,僅會的一點還是前倆月臨陣磨槍學來的。

    他們家家政阿姨辭了之後,多數都要他媽自己上手干,養尊處優的女人干不來,有時候自己躲廚房裡偷偷抹眼淚。陶安然有次出門倒水看見了,心裡像扎了一百根針似的疼,後來默不作聲地替她擔了一部分,這才一瘸一拐地把後面倆月熬過來。

    「面在旁邊簍子裡,粗的細的你自己挑。」祁遠把蔥在水管下沖了沖,摁在砧板上切碎,放在了旁邊切好的松花蛋上。

    陶安然視線在祁遠手裡拿的另顆蛋上轉了一圈,「照這個節奏看,蛋白質要攝入過量了。」

    「不會,」祁遠擠過來,拿著蛋在鍋邊輕輕一磕,單手打了蛋,然後蛋殼順著拋物線準確無誤地落進了垃圾筐里,「照你這個運動量,再來倆也能行。」

    陶安然看著那堆垃圾上的蛋殼,「你打蛋姿勢還挺帥的,要不要考慮去上個新東方廚師學校?」

    祁遠拿筷子在鍋里攪攪,「旁邊盆遞給我——高考完就去,不著急。」

    陶安然把他的話咂摸一瞬,笑得見牙不見眼。

    祁遠手藝挺好,簡簡單單一碗麵卻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指大動。

    陶安然嗅著麵條香,沒跟他客氣,呼嚕呼嚕吃起來,燙得齜牙咧嘴。

    「你中午沒吃飽?」祁遠把松花蛋和燒雞往他跟前推推,「餓得臉都綠了。」

    「八點多了,不該餓?」陶安然把嘴裡咸香的麵條咽下去,「味道不錯。」

    「不夠還有。」祁遠說著,起來去倒了杯水。

    陶安然挑麵條的動作頓了頓。

    他想起來祁遠從沒問過他那些細碎的破事,比如和501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突然搬過來還轉了學,又為什麼大半夜一個人餓著肚子跑圈。

    明明餓成這樣,卻寧可厚臉皮在鄰居家蹭飯,也不肯邁腿回去吃口熱乎的。

    為什麼?

    連他自己都被一連串疑問問懵了,祁遠不可能一丁點好奇心都沒有。

    ——也許是不熟悉,又事不關己,沒必要多嘴。

    關於這個論點,有據可證——那根叫李帆的麻杆兒,祁遠管他閒事就管挺歡。說到底是髮小,和半路撞上的同班同學不一樣。

    這麼一想,陶安然又釋然了,同時鬆了口氣,心想:「免得說什麼不說什麼,解釋起來齁麻煩的。」

    祁遠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陶安然聊天,互相瞎扯淡。

    他穿著很普通的格紋家居服,身上少了平時那股站起來就睥睨天下的勁兒,倒像個普通的十六七歲的少年了。

    一碗湯麵下肚,陶安然輕輕打個飽嗝,收拾起碗要去廚房洗,祁遠也沒攔他,歪在一邊看他單手洗碗的熱鬧,「碎一個十塊,悠著點。」

    「巧了,我這個獨臂大俠的絕活,看一隻也十塊,」陶安然甩掉湯碗上的水珠,往旁邊架子上一放,轉頭看祁遠,「微信現金都行,什麼時候結?」

    祁遠把手機拿出來,啪啪按了兩下,把計算器對著陶安然,「書包一百零三,三塊幫你抹了,刨掉仨碗,你找我七十。」

    「等著。」陶安然把手上的水在褲子上一抹,拿出手機給祁遠發了個紅包,「多的五毛是飯錢。」

    祁遠靠著牆直樂,「我一個新東方大廚預備役,就值五毛?」

    「這已經是鼓勵價了。」陶安然收起手機,掃一眼客廳穩如泰山的鐘,「我走了。」

    他走到門口,祁遠又叫住他,「明天六點五十。」

    陶安然回頭,「幹什麼?」

    「去學校。」祁遠說。

    看樣子是要踐行那天說要一同上下學的「承諾」。

    「哦。」陶安然有點彆扭,但他的大二八徹底成了破銅爛鐵,又對擠公交充滿陰影,在石膏拆下去前暫且搭祁遠的車似乎是個還挺可以的選擇。

    周末像是在屁股上額外綁了螺旋槳的小艇,跑起來嗖嗖的,和工作日的時間流速仿佛不在一個維度。兩天光陰彈指一瞬,轉眼又到了令少年們和中青年們叫苦不迭的周一。

    曹曉飛甩著他空蕩蕩的作業本打算去班裡抄抄了事,有恃無恐地在桌邊享用早餐。陶安然扛上他嶄新的書和戰鬥中搶救出來的卷子,叼著個包子準備下樓。

    「等等等等,」蔣敏追過來,二話不說拉住陶安然的袖子,往他羽絨服口袋塞了兩包熱氣騰騰的牛奶,「你自己喝一包,另外的給對門小遠。」

    蔣敏掩住了臉上那點不自在,乾瘦的手在陶安然肩上一搡,「抓緊走,你背書包時候我聽他都出門了。外頭齁冷的,你倆注意安全。」

    陶安然有幾分茫然,顯得訥訥得不知所措,半天才應了一聲,關上門蹬蹬下樓去了。

    蔣敏看一眼在桌邊埋頭扒飯的曹曉飛,又看眼緊閉的門,一顆懸到一半的心忽忽悠悠落了回去。

    陶安然奔下樓的過程中已經啃完了包子,跑出樓道,先兜頭吹了滿臉寒氣,然後就看見祁遠斜靠在一輛挺拉風的摩托旁,帶著一種逼王的氣質迎風抽著一支煙。

    祁遠沖陶安然吹了聲口哨,扔給他一個頭盔,轉頭滅了煙,「上車。」

    長腿跨過貨真價實的「鐵騎」,在寒風裡跨出一種不羈的瀟灑。陶安然和手裡黑黢黢的頭盔大眼瞪小眼了兩秒,隨即被祁遠非常暴力地往他腦袋上一扣,頭盔搓得他兩邊腦袋生疼,有種一秒完成蛇精臉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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