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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2:48 作者: 一勺彩虹糖
    「管?我管什麼,我管的著麼。」蔣敏手裡菜刀在大白蘿蔔上斬了幾下,「那天我聽見了,他還叫那女人『媽』呢。」

    「人家養了十六年,不叫媽叫什麼?」曹藍天哧溜溜喝了口濃郁的茉莉花茶,「感情都是養出來的,小孩兒麼,誰待他好他都門清」

    蔣敏拎著刀一揮,「你什麼意思?我虐待他了?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

    曹藍天打量他媳婦一眼,預計話趕話要吵出一場毫無邏輯的架來,於是單方面舉了白旗,轉身回屋看電視了。

    蔣敏憋著一口不上不下的氣,沒撒出來,只好拿蘿蔔開刀。她心裡不是滋味,酸甜苦辣里獨是少了甜,剩下三味冷不丁從嗓子眼灌下去,磋磨得她五臟六腑都火燒火燎起來。

    當然,這裡面還有個無法宣之於口的原因——面子。

    附中家屬樓就這麼兩棟,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全是熟人,誰不知道她家又來個兒子?原以為是頂呱呱的優等生,哪料和對門祁遠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問題生,打架鬥毆倒樣樣行,成績怕是要馬尾巴穿豆腐了。

    一個曹曉飛不爭面,又來個陶安然比曹曉飛還掉臉,蔣敏總覺得在人前難抬頭。可有時候一琢磨,陶安然剛沒了爸,也可憐他,不忍心說重話。

    她嘆口氣,抬手提刀,把蘿蔔切成了粗細均勻的細絲。

    陶安然還沒敏銳能察覺周圍所有人的情緒變化,他暫且能顧著自己就算阿彌陀佛了,他大約知道蔣敏的不滿,但還沒細想過。

    少年人身體恢復速度驚人,前一晚酣睡一宿,一掃無力的疲憊,現在就只剩下全身揉碎一樣的疼了。

    陶安然披著滿身疼跑著下樓,下到一半,腳下沒剎住直接跟下面跑著上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我操?」祁遠揉著胸口退開兩步,「你要起飛啊。」

    陶安然捂著鼻子抬頭,鼻樑骨險些酸出他兩把淚。

    祁遠撣了下衣擺蹭上的鐵鏽,「幹嘛去?腿都轉成風火輪了。」

    「出趟門。」陶安然想了想,又覺得過於冷漠,補了句,「和以前一中的朋友。」

    祁遠給了他一個看腦殘的眼神,「大哥,你手都斷了,不能消停一天麼。」

    陶安然淡然又安靜,看著他說:「不能。」

    祁遠眉心打了個褶,沒說話,陶安然眉峰一挑,就要繞過他繼續下樓。

    「等等,」祁遠手一伸,拎住了他後領,「我騎車帶你。」

    陶安然張了張嘴,想說外面西北風正勁,咱倆就別專程找罪受了。

    可這句話一晃神的功夫愣是沒說出來。

    等他要說的時候為時已晚,祁遠已經蹬蹬蹬上樓拿鑰匙了。

    祁遠回去把飯熱好,跟姥姥報備妥了,才換上件長羽絨從五樓往下走,邊走邊想,陶安然說不定已經跑了。

    腦子裡這麼琢磨,兩條腿還是不自覺往下走。

    三樓拐角,剃了青皮的腦瓜頂出現在祁遠的視野里。再仔細一瞧,發現「好學生」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用功背單詞。

    祁遠吹了聲口哨,「清北好苗子」

    「……」陶安然一抬頭,「你知道陸家小館在哪嗎?」

    走在下面的祁遠回頭,「知道。」

    西北風果然颳得夠給力,祁遠和陶安然這麼一路吹過去,整個人都凍斯巴達了。途中,祁遠甚至想去買一床罩在電動車上的棉被,再來一塊臉基尼,把自己武裝到牙齒。

    到步行街的時候,陶安然感覺眼皮都快上凍了,蹦下車,他用力眨巴了兩下,問祁遠:「一塊兒?」

    祁遠長腿撐在馬路牙子,從口袋裡摸出煙,「不了,我抽根煙就走。」

    陶安然無語地愣了半秒,然後噴出一團白氣,「慢走。」

    陶安然轉身進了商場,被迎面撲來的熱氣撲出滿脖子雞皮疙瘩。他進門晃了一圈,想了想,拿出手機給祁遠發了條微信——

    「多謝。」

    祁遠沒回,當然,陶安然也沒指望他回,又等了五分鐘,蔡元朗就到了。蔡元朗還是老樣子,仿佛早起的能量球吃多了,無處釋放,一個猛衝奔過來,險些把陶安然橫著撞飛出去。

    陶安然一個趔趄站穩了,就聽蔡元朗鬼哭狼嚎,「然,我的然,我可他媽想死……你,操?你手怎麼了!」

    「輕微骨折,」陶安然單手支住了蔡元朗肩膀,「沒事。」

    蔡元朗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在下巴的傷口上勾了下,說:「蒙傻子呢?老實說,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沒打,」陶安然皺著眉把他爪子拍下去,「你在怎麼跟曹曉飛一個德行。」

    「曹曉飛?誰?」蔡元朗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抓著頭皮一臉苦大仇深,「有點耳熟,你等等……曹,曹曉飛……靠,你那便宜弟弟?」

    「是他。」陶安然抬腳上了扶梯,轉頭看看蔡元朗,「不算便宜,有一半血緣。」

    蔡元朗在後面「嘖」一聲,「不是我說,你這日子過得,趕上狗血電視劇了。碰上能注水的劇組,拼拼湊湊八十集都打不住,說不定能弄個上下部。」

    陶安然嘴角一彎,落在蔡元朗眼裡,看出一絲苦意,好朋友的苦笑不是什麼好東西,他適時掐斷了這個話頭,非常生硬地把話題帶到了校園生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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