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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2:48 作者: 一勺彩虹糖
陶安然覷了眼草稿紙,沒再回復。
一節語文課跑了半節神,臨下課前陶安然飛速把半篇古文捋了一遍,生僻字用紅圈一勾,預備課間查字典。
胡謙坐在凳子上像屁股下面生了刺,扭來扭去不安生,一眼瞥見旁邊疑似學霸的陶同學在嘩啦啦翻字典,一時間像發現了新大陸,湊過去問:「你幹嘛不用百度啊?翻字典多累。」
陶安然沒抬眼,「就因為速度慢,才能加深記憶。」
胡謙半張著嘴,挑起拇指說:「大神,說實話,你的世界離我應該有一萬個筋斗雲的距離。」
李浩探身過來,捏著嗓子道:「二師弟,要不要俺老孫帶你一程?」
胡謙氣吞山河一聲吼,「哥溫——滾!」
陶安然掃一眼旁邊瞬間扭打到一起的倆人,從他們媲美三歲兒童的鬥毆場面中找到了觀戰樂趣,悄沒聲把椅子一挪,看他們二位在桌子椅子間翻滾。
陶安然上學早,小學三年級又跳過級,導致他至少比同班同學的平均年齡要小一歲以上。一個年紀小,個頭長的又慢的孩子,難免成為男生們的孤立對象,加上他沉默寡言,看誰都像看智障,這就奠定了他從小到大人緣不佳的基礎。
只要沒人拉著拽著,陶安然就有本事當一匹誰都不服的野驢,一路用成績把別人踩在腳底摩擦。
陶安然在入學那年就明白一個道理——在求學階段,成績才是硬指標,其他都扯淡。
過分的孤僻導致他讀了十年書,只收穫了一個小夥伴。這個朋友名叫蔡元朗,小學時代和他在一個補習班裡上奧數,是位名副其實的話癆——如果不是蔡元朗話多,陶安然也沒機會和他成為朋友。
陶安然家裡出事時候蔡元朗來幫過忙,還被要債的打過一頓,後來陶安然就不敢再找他了,直到退學手續辦完,要離開一中,才又跟蔡元朗坐在校門口的奶茶店裡,嘬著奶茶展望了一番大霧瀰漫的未來。
上課前一分鐘,陶安然把手機從桌斗里摸出來,藏在下面飛快地給蔡元朗發了條微信——周末見?
不到十秒,蔡元朗就回了過來,仿佛具有自動回復功能的AI。
「我他媽以為你移民剛果金了!」
然後追了一條,「見見見!」
手機再一震,「但你請客!」
「好。」
陶安然頓覺身心舒暢,感覺還能再戰十張練習卷。
書山學海里的時光對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流速,胡謙覺得度日如年,陶安然卻覺得還沒奮戰夠就到了周五下午放學。
他以前享受周末,現在卻不怎麼歡迎這兩天法定休息日的到來。
——曹曉飛是一個不能忽視的理由,蔣敏和曹藍天構成了另一個理由。
陶安然難得地體會到了一種局外人的格格不入。
好在,這個周末是有期盼的。
他和蔡元朗約在了步行街的一家川菜館,吃完了還計劃去KTV喊兩嗓子解壓,晚飯去喝新開那家潮汕粥。
哪知計劃趕不上變化,陶安然剛想出去浪一天,老天就看不順眼了。
陶安然申請了晚自習,周五走得晚,等他去自行車棚取車時候已經快九點半了。他戴上手套,把自己的自行車拽出來,車把嘎吱亂響,一副行將就木的慘樣。他胸肺里運了一口氣,想噴卻噴不動。
這車是曹藍天淘汰下來的舊車,完美詮釋了那句「除了鈴不響,全身上下哪都響」的俗話。
陶安然自己的車在離開家之前被上門要債的人砸爛了,他媽想給他再買,被他攔住了——家裡沒以前那麼富裕,哪怕一輛自行車不值幾個錢,他也不想雪上加霜。
跨上大二八,陶安然叮叮噹噹躥了出去,迎著西北風,臉被割得生疼。他把下半張臉往衣領里縮了縮,腳下蹬得越發快起來,眼見有要把破二八當火箭開的架勢。
五中離附中家屬院攏共五站地,不算近也算不上遠,坐公交車正好能從一個門口到另一個門口,路都不用多走。然而陶安然卻在擠了幾天公交車之後徹底失去了對城市公共運輸的興趣,並在蔣敏的極力阻攔下放棄了買二手自行車的想法,轉而騎上了曹藍天棄置的這輛大二八。
破自行車哪哪都有問題,唯獨一樣讓人十分放心——哪怕不鎖車扔在馬路邊,都沒人來撿。
陶安然一點也不擔心會有這方面的財產損失,每天把破車往車棚一扔,連鎖都懶得鎖,就奔進教學樓上課了。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大二八註定要在這一夜迎來悲慘的命運。
陶安然騎到一半,後邊忽然一道殘影卷過來,緊接著又是嗖嗖好幾道超過了他。陶安然一愣,心說:吃飽了撐的大晚上飈自行車?
恰逢要上一拱橋,前面幾人車速迫不得已慢下來,陶安然借著路燈看過去,發現前面那個兔子遇上狗一樣逃命的正是消失好幾天的祁遠。
而後面的幾位……明顯不是善茬。
說不好是出於什麼心理,也許是「你幫我一次,我再幫你一次」的想法作祟,陶安然這時候忽然亮起嗓門喊了一聲「祁遠」。
清朗的聲音划過夜色,成功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
祁遠保持著瘋狂蹬車的節奏,以一種高難度的姿勢刷地回頭望了眼,一看正加速向他衝過來的是陶安然,頓時腦門都要炸了,也顧不上別的,扯著嗓子就喊:「快蹬!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