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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2:48 作者: 一勺彩虹糖
陶安然悶頭綴在後面,蔣敏憋了一肚子氣,連步子都邁的雄赳赳氣昂昂起來。她一方面為陶安然的不懂事感到羞憤——她曾在曹藍天面前誇下海口,把素未謀面的兒子說成了早慧懂事的典型人物。誰也沒想到,這層薄薄的虛榮被派出所一個電話就打破了,她甚至不敢回想當時曹藍天的表情。
另一方面,陶安然犟如驢的脾氣讓她憤怒。這種憤怒繼而加深了她對前夫的憎恨,以及對教養陶安然那位女士的厭惡。她不住地想,圖錢的女人果然都是草包,從根上就教壞了他。
而隱藏在這兩種情緒後,她和陌生兒子間的距離感又讓她無從開口。
如果犯錯的是曹曉飛,她能毫無顧忌地把兔崽子罵個狗血淋頭,可換到陶安然身上就不一樣了,她摸不清兩人之間的「度」在什麼位置,生怕一句話出去,就會震出一道無法修復的裂痕來。
就這樣,蔣敏渾身都長出了名為矛盾的刺,直到三人排成一列回到教工宿舍,她才刺破沉默。
「曉飛你上樓去,」蔣敏在死皮賴臉跟來的曹曉飛肩上推了把,「上去跟你爸說一聲,就說人接著了。」
曹曉飛並不吃這套,把圓臉一揚,「我不!」
蔣敏一雙細眉倒豎,手向著小胖子敦實的肩頭揚過去,「你又不聽話啊你,小心我讓你爸……」
「你要說什麼就說,不用打發他,」陶安然出聲打斷了她,「挺冷的,要打要罵抓緊吧。」
一個十七年都沒出現過的媽,離婚那年要了一筆錢就把他賣了,現在跳出來演操碎心的慈母?
晚了,吃不下這餿了的人設。
蔣敏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他手插著口袋,站得筆管條直,臉上寫滿了不耐煩,腦袋上頂著新剔的髮型,簡直像個不服管的少年犯!
「你——」蔣敏一開口幾乎破音,兩隻手攏在袖管里抖了抖,「你……下不為例。」
她幾乎搓破舌尖,才把這四個字囫圇個兒吐出來。
蔣敏喘了口粗氣,抬手推著曹小壯士往樓道里走,兩個人的腳步震亮了積滿泥垢的聲控燈。
——直到二層的燈也亮起來,陶安然才拔腳跟上去。
當晚睡著前,陶安然進行了反思,他忽然意識到,他掄起磚頭衝進戰局的時候,壓根沒考慮過他和祁遠並那根麻杆兒會不會被黃毛揍死,以及警察來了之後會不會把他們拘留這種至關重要的問題。
他的行為衝動又缺乏邏輯。
並且還弄丟了書包和剛買的書。
想起來書包,陶安然磨了下後槽牙——方才公交車上他沒來得及看,到了家才發現,祁遠挑的書包實在是,充滿童趣。
轉天一大早起,曹家上下打仗一樣,搶完洗手間搶飯碗,來不及沖的碗都扔進了水槽里,等著曹藍天中午回來收拾。
蔣敏往倆熊孩子兜里一人塞了五塊錢,趕羊一樣把倆人趕出門,轟著曹曉飛拐進附中開在西邊的小側門,又提溜著陶安然去公交車站,被早高峰人群擠上車,五站地後又腳不沾地地被擠下來。
未免超過早晨跟經理多要的一個小時時間,蔣敏領著陶安然火速辦好了入學手續,沒等陶安然被班主任領走,她就踩著風火輪一樣飛出了五中。
陶安然背著他的新書包,被新班主任領進了新班級。
「這是咱班新轉來的同學陶安然,他是……」班主任劉晴手搭在陶安然肩上,對下面嗡嗡嗡的崽子們亮了嗓子,「都閉嘴!」
一瞬間安靜了。
劉晴轉回頭看陶安然,「做個自我介紹?」
陶安然發自內心抗拒這種非常傻的表演,表示拒絕。
劉晴嘆口氣,心說這小孩忒內向,「那行,先找座位坐下。我看看啊,那邊吧,第五組倒數第二排。」
陶安然抬頭看過去,倒數第三排……
哦,真是斬不斷的孽緣。
可惜,整個教室就只有這麼一個空位。
沖吧,皮卡丘。
陶安然把印著花里胡哨超人圖案的書包哐一下壓在桌面上,向後一拉椅子,椅背正好撞在了祁遠的桌沿兒上。
祁遠趴桌上玩遊戲,冷不丁被一撞,貪吃蛇一頭懟自己肚子上,死了。
祁遠掀起眼皮,足愣了兩秒,才「操」了聲,說:「你怎麼分六班來了?」
陶安然的無奈不比他少,「我也在納悶。」
祁遠薄唇抿成一條線,在陶安然坐下以後戳了下後背,「書包用著還順手麼。」
陶安然手在包面上一拍,「你說呢。」
祁遠彎了下眼,點開新一局貪吃蛇。
陶安然拉開拉鏈往外掏書,書包正面那隻卡通版超人站在亮藍色底色上沖他耀武揚威。
屁股剛沾著椅子,旁邊的黑大壯就笑嘻嘻蹭過來,「同桌,我叫胡謙。聽說你從一中轉來的?」
陶安然矜持地點頭,掃了眼抄在黑板邊上的課程表,把數學書從一摞嶄新的書里抽了出來。
胡謙眨眨小眼睛,開啟了內在的八卦小馬達,「能上一中……那你中考多少分?」
陶安然:「532。」
「臥、臥槽!」胡謙激動得咣當了下桌子,「是他媽我分數乘2了。」
陶安然難以置信地看著他——200多分的成績是用什麼樣平滑的大腦戰鬥出來的。
胡謙興奮地搓手,「天上掉下個大寶貝,以後隨堂測驗就指你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