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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4:06 作者: 江色暮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雖然也有留意到,時常自己去做了什麼,再回來時,原先在說話的大師兄與二師兄忽然止住話音。
還有,二師兄看自己的眼神逐漸不同。但是,時淮都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這是一個沒有鬼神的世界。如果換一個地方,時淮應該早就肯定自家師兄被人奪舍。
可在這裡,他經歷了漫長時日,一日日看師兄與自己生分,一日日焦急難過。
一直到回劍莊之後,他再去找大師兄,聽旁人說,「時淮不就仗著他是老莊主的兒子嗎?!也是可笑,老莊主這般神武之人,夫人也是慈和溫柔。偏偏生出這麼一個小肚雞腸,狹隘善妒的兒子!」
時淮如遭雷劈。
他靜靜立在牆後,聽人講話。對話的同樣是劍莊弟子,平日相見,都要與時淮笑著打招呼。
幾人一同練劍,一同暢快喝酒的場面如在昨日——喝酒之後,他還被大師兄好生「教訓」一頓,更是難以忘懷……可現在,對方說起他,卻已經滿是厭惡。
他甚至沒發現自己在哭。
大師兄時常說,時少俠也有「俠」名,為何總是愛掉眼淚呢?
兩人關係愈近時,大師兄還曾輕輕撫過他的面頰,低笑著說過一句,「換個時候,定要你好好的哭。」
時淮曾因這樣一句話面紅耳赤很久。但到這會兒,他恍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與大師兄私下說些什麼了。
哦,那些劍莊弟子也說起大師兄。
他們說:「大師兄也是寬容,被時淮刺了一劍,還願意容忍。」
——他何時刺了大師兄一劍?分明是劍風掃過。
他知曉自己不是,但這不意味著他任何髒水都要承受。
他們說:「大師兄歷來如此。不過是話少一些,被人搶了功,也不願解釋。好在這會兒,大家也看清了時淮本性,以後就要記得了。」
——搶了功?這又是哪裡的事?
從前,時淮與師兄一同接人委託,哪次不是兩人一同出手?
聽這些弟子的意思,莫非他們覺得事情都是師兄辦好,時淮不過是一個冒名的傢伙?
他們說:「大師兄心善。」
他們說:「大師兄姿容甚好……」
他們還說了許多,不過,時淮的腦子裡亂亂糟糟。
他聽著一句一句的話,慢慢地,沒有了去找這些人對峙的衝動。
他緩緩往回走,腦海中徘徊著過往的、如今的一幕幕。再回神時,他卻不是到了自己的住處,還是去了大師兄的院落。
時淮忽然來了勇氣。
他推門而入,見到靠在石桌邊看書的大師兄。
假謝硯雪抬頭看他,露出一個溫和笑容,「小淮?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時淮看著他。
兩人對視,中間隔著兩丈距離。時淮靜靜地站著,覺得自己的頭腦從未有這般清醒。
他問假謝硯雪:「師兄,你可還記得,曾經應過我。等我加冠,就去與阿爹、阿娘說起你我之事。」
這句話出來,假謝硯雪神色未變。他好像從來都知道這件事,聽時淮說了,也露出大師兄該有的無奈與微笑,說:「我當然記得。小淮,過來。」
時淮卻沒有往前。
他後退一步,心想:如果大師兄真的是因為什麼事,厭我惡我,我無話可說!
但眼前之人,他分明是對其他劍莊弟子暗示許多——他因時淮的劍氣而受傷的事情,哪裡有第四張嘴能傳出去?
其他人全部知道,是時淮「刺傷」大師兄,而大師兄寬和仁善,並不計較。
這足以證明,此人有兩副面孔。
而大師兄不會如此。
他討厭一個人,就會坦坦蕩蕩的討厭,絕不會虛與委蛇,裝模作樣。
時淮的牙關開始打顫。他覺得自己見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怖場面。
你熟悉的、愛重的人,有一天,忽然不見了,卻只有你察覺……
「小淮?」那個「謝硯雪」竟然還溫和地叫他的名字,問他,「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說著,走上前,像是想要查看時淮的情況。
時淮又驚又怒,下意識地拔劍怒斥:「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從我師兄身體裡滾出去!」
冒牌貨眼皮顫動一下,倒是真的停了下來。他的神色之中,透著些許受傷,但還是顯得堅強,說:「小淮,你——」
「滾出去!」時淮提劍而上。
冒牌貨的神色淡下。他眼裡似乎划過了一點淺淡的笑容,出劍與時淮相對。
院中一片鏗鏘聲響,樹葉嘩嘩而落。時淮的劍招越來越厲,直到劍風真的將冒牌貨擦傷。
他將人逼至角落。
時淮的劍,深深刺入冒牌貨面頰側的圍牆。
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冒牌貨臉上的笑容。冒牌貨用一種輕蔑的、寬容的神情就看他,低聲說:「小淮,你還太小了。」
隨著這句話,時淮身後,傳來了父親的嗓音。
「時淮,你在做什麼!」
時淮驀地扭頭。原來不知不覺間,外間已經滿是人。多是劍莊弟子,還有一些外客。
他的父親、母親失望地看著他,二師兄看他的目光中已經有了怒意。
時淮渾身發涼:其他人看不出來就算了,你們也看不出嗎?這不是大師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