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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司徒璟冷笑一聲。

    果然如此。

    袁妙惠抬頭朝他看去,只見他嘴角微挑,說不出的不屑,只覺刺痛,收回手道:「我也是為王爺著想……」

    他打斷她:「為我著想還是為你著想?」瞧著近在咫尺的容顏,他臉色更為冷淡,「今日你既然來此,我不妨與你說清楚……」他上前幾步,將袁妙惠逼得後背貼在牆壁,才緩緩道,「本王這輩子許是娶錯了人,雖然喜歡你,捧在手裡怕摔了,放在嘴裡怕化了,千方百計的討你歡心,可到頭來終究比不上那滔天的權勢。」他捏住她下頜,瞧著那滿溢風情的雙眼,「這個我不能給你,如今七弟已經成為太子,我斷不會與他去搶,我這輩子註定只會是個王爺。你若是嫌棄,哪日我必會向父皇請求,許你離開我,你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吧!」

    袁妙惠眼眸一下子瞪大:「王爺,您在說什麼?」

    「以你的聰明,不會聽不明白。」司徒璟放開手,淡淡道,「你好好想一想再答覆本王,對你來說,應是不難。」

    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無法相信,這話有一日會從司徒璟的口裡說出來,她渾身一個激靈,此前只對司徒璟失望,而現在,竟莫名的覺得恐慌,然而就在之前,她還想過,嫁入皇家不能和離,可現在,他竟準備這麼做。

    有時候,自己想是一回事,可別人主動提又是一回事兒。

    這對袁妙惠是極大的打擊。

    她一下抓住司徒璟的衣袖:「你說過不會負我,現在竟是要休了我嗎?」

    「別說得這麼難聽,只是和離罷了。」司徒璟看著她,「你不是不滿意我嗎,而我也不會變成你希望的樣子,那麼,何必再互相折磨下去。」他拉開她的手,輕聲道,「既然當初並不喜歡我,何必那日要讓我遇見你呢?」

    只是喜歡他身上王爺的光耀吧?

    而有一天,當那光芒褪去的時候,他對她的意義就不復存在了。

    他戴上紫金冠,最後看一眼她:「你最好想個清楚。」

    門在身後關上。

    袁妙惠立在那裡,許久都不能動彈一下。

    乾清宮,鴉雀無聲。

    梁太醫將將給司徒恆成行了針灸,出來時,韋氏上前詢問:「皇上身體如何了?」

    「稍許清明了些,只還需要歇息。」梁太醫嘆口氣,「皇上日理萬機掛心朝政,其實這年紀,委實有些受不得,這段時間該當緩下來了,請娘娘勸一勸皇上,手頭事暫時放下為好。」

    韋氏點點頭,使人送梁太醫出去,又進了內殿相看。

    司徒修與幾位王爺王妃,這才能進去一起探望。

    病榻上的男人好似一下子憔悴了,眉眼間青黑氣甚重,司徒修有些奇怪,因上輩子司徒恆成沒有那麼快就生病,只梁太醫是他最信任的太醫,想來不會看錯,難道是因司徒弦月?聽聞她離開了京都。

    這也是個變數。

    他正滿腹疑惑時,司徒恆成弱聲與他道:「修兒,這幾日,由你監國,如遇到沒有把握的事情,詢問幾位重臣……」他好似很疲累,又瞧了一眼幾位王爺,「好好輔助修兒。」

    眾人應是。

    見他沒有多少力氣說話,怕打攪,又紛紛告退。

    韋氏最後一個出來,看著虛弱的丈夫,又瞧見四處的護衛,她駐足片刻方才離開。

    六月的天悶熱,在宮中行走,便是有傘打著,也忍不住微微出汗,可薛季蘭卻緊緊握住司徒熠的手,待到上了馬車,她輕聲道:「父皇這一病,看起來甚為嚴重,也不知還能不能好了。」

    司徒熠眉頭皺起,略有些不悅道:「你別胡說。」

    薛季蘭道:「我只是這麼猜測罷了,也是巧,正當是七弟才封為太子沒多久。」

    他心頭一震。

    薛季蘭眼神毒辣:「王爺可瞧見母后了?父皇病成這樣,母后不慌不忙,可真是鎮定,不過也怪不得母后,大哥被廢原是冤枉,父皇該當復了他太子之位,誰想到竟封了七弟,母后豈會不怨?王爺,這或許是最後的機會。」

    司徒熠如老僧入定,好似一個字沒聽進去,半響道:「你忘了大哥是怎麼被冤枉的?被許婕妤陷害,又差些被四弟毒死,你說,咱們該做誰呢?做許婕妤,還是四弟?」他看向薛季蘭,「你原不是這樣的人,都是我不好!」

    她為了他的鴻鵠大志,從一個天真的姑娘,漸漸變成了這樣會算計的女人。

    可誰能說,這不是因深厚的情誼?

    然而,他不能冒這樣的險,也不想走那兩個人的老路,如今父皇病倒,司徒修與韋氏註定要較量一番,他去蹚什麼渾水呢?指不定會被淹沒!

    薛季蘭眼圈一紅:「你是嫌棄我了?」

    「怎麼會?我只是不想你為此費神。」司徒熠攬住她的肩膀,「我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曾經也不是沒做過,如今想想,一切都是註定,我沒有這樣的運道,假使你嫌棄……」

    她掩住他的口:「我怎會嫌棄,都嫁給你多少年了,我只是不甘心。」她嘆口氣,想起司徒瀾,「是我冒失了,在京都常見到七弟,總覺得他不如你,可他卻偏是太子,我氣不順。」

    司徒熠笑起來:「要不咱們離開京都一陣子?說起來,我日日忙碌,鮮少顧到你,便是有閒著的時候,也不曾真正的鬆懈,或者,我該帶你出去走走,帶上兩個孩子。」

    退一步海闊天空。

    薛季蘭將頭靠在他懷裡:「也好,瞧見父皇這樣子,我其實該指望你長生不老,永遠都健健康康。」

    他聽了嘴角翹起來,輕撫她頭髮,心裡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人生總是沒有完滿的。

    他這把年紀,興許真該學會接受遺憾了。

    司徒淵是在第二日回到京都的,收到母親的信,他擔心她,路上不曾耽擱,披星戴月的回來,卻聽到父皇病倒的消息,在乾清宮探望後,他去了韋氏那裡,韋氏早在儀門前等著,見到他,欣慰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定然會回京都的!」

    他仍是她驕傲的兒子,不會就那樣退讓了。

    陽光下,母親的頭髮像是冬日裡的雪,一片片白了,司徒淵瞧著她,柔聲道:「治水原進行一半了,只要再造好大壩,今年或許能阻攔幾次洪水……」

    他沒有說完,韋氏擺擺手:「你以後有得是時間治水呢,急什麼?如今你父皇病了,你作為嫡長子,理當該陪在他身邊。你答應我,這段時間不要再離開京都了,這裡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司徒淵微微擰了擰眉:「母后,到底是為何事?」

    「你將來總會知道的。」韋氏笑道,「走,我今兒叫廚房擺了接風宴,瞧你都瘦了,好好補一補。」

    司徒淵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可韋氏不說,作為兒子,也不能強迫於她,如今既然已經回京,也只好聽從她去了內殿用飯。

    司徒恆成病後,司徒修代替他的位置,暫時監國,比原先還忙上許多,裴玉嬌那是一整日都見不到他的人影。有時候傍晚也不回來,等到她睡著,依稀覺得有人似乎睡在身邊,擁她入懷,可早上醒來,半邊床又空了。

    這日午飯也不想吃,宮人們未免著急,連忙去告知司徒修。

    他將將在春暉殿看完摺子,與重臣們商議事情,瞅見馬毅探頭探腦,就知道東宮裡有事兒,便有些坐不住,潦糙說完,忙招馬毅進來,一聽說裴玉嬌不吃飯。他揉了揉眉心,擱下摺子就朝東宮去了。

    沿路看見禁軍巡防,他停下數次,與賀宗沐道:「今日你替本王去見岳父。」

    賀宗沐忙應了一聲。

    走入東宮,裴玉嬌正坐在庭院裡看熙兒跟小狗追來追去的玩,精神有些頹靡,見到他,也不起來迎接。

    他笑道:「便算是生我的氣,也不能餓著孩子罷?」

    「孩子沒見到爹爹也不餓!」裴玉嬌撇撇嘴兒,「我算算時間,好像三天沒見到你了,如今這會兒看到,也好像在做夢。」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臉,哼道,「是真的嗎?」

    他咬了咬她指尖,她哎的一聲縮回去。

    「疼吧?疼就是真的。」

    「不疼,肯定是假的,我相公自打什麼監國後就不見了!」

    他噗嗤笑起來,拉起她:「走罷,今兒陪你吃飯。」

    她這才不情不願起來,挨著他,控訴他的罪狀:「我興許明兒就要生了呢,是不是明兒也見不到你?我得一個人生孩兒了,可你說好要多陪我的,就算父皇病了,也不至於這樣忙吧?」說著眼睛都紅了,緊緊握住他的手,「四月我好好的沒有出事,可這幾日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

    總見不到他,心裡慌,又當是這時候。

    他柔聲道:「是我不好,我該儘量抽些時間,你別害怕,等過了這個坎,往後會更平順。」他親親她頭頂,「你生孩兒,我一定陪著你。」

    「不食言?」

    「不。」他很堅定的道。

    她這才安心。

    到得六月十六,她終於開始陣痛了,只有些晚,竟是到得天黑,那孩子才準備要出來,司徒修坐在裴玉嬌旁邊,眼睛卻盯著外面烏黑的天空。

    炎熱的夏季,難得的竟然起了風。

    燭光一陣搖曳,在書卷上晃起了些許暗影,司徒淵聽到門外一陣敲門聲,打開一看,只見賀方平走進來,沉聲道:「殿下,是時候該出門了!」

    ☆、第159章

    ?  東宮裡,因裴玉嬌痛得厲害,許是沒多久便要生產,竹苓請司徒修與熙兒出去等候。

    她出了月子,又將兒子養至周歲,重新回來服侍裴玉嬌,正當也有奶水,便叫她順勢還做了奶娘。

    司徒修握住裴玉嬌的手:「我就在外面陪你,你往前生過一個,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嗎,肯定會很順當的。」

    這話也不知是安慰裴玉嬌,還是安慰他自己,眼見他緊繃著臉,全沒有平日裡的神態自若,她嘴角微微勾了勾:「我不怕,只要你在就好了,我現在只想快些將他生下來,與熙兒做個伴。熙兒可著急了,每天都在問。」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看起來就好像塞了個蹴鞠般,熙兒總覺得弟弟就要出來了,比誰都好奇。

    他拿帕子給她擦擦汗,心裡其實並沒有多少底氣,問道:「餓不餓?」

    穩婆看太子磨磨蹭蹭的,忙道:「殿下,此前娘娘已經吃過了,這會兒可不能再吃,一會兒用力非得吐出來不可。」又叫人把熱水抬進來,放在腳邊。

    看這架勢是在趕自己走,司徒修其實已經坐了一會兒,心裡一半擔心裴玉嬌,一半還惦記別的事情,可這會兒要離開她,心一下就吊了起來。

    抱起兒子,再看一眼裴玉嬌,他柔聲道:「等你平平安安生完這個,要做什麼都行。」

    裴玉嬌聽到這句,眼睛一亮道:「好!」

    剎那閃過的光華極為耀眼,司徒修又笑起來,這貪玩的便為這個定也能好好的,他叫熙兒與娘親道別,轉身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時候,熙兒問道:「弟弟要出來了?」

    「是。」他將熙兒移到丁香手裡,「你別待在這兒打攪你娘的話,很快就能看見的,先去別處玩玩。」

    生孩子很痛,她受不得定然會喊叫,怕兒子聽見害怕,便哄他走了。

    熙兒很聽話的點點頭,想到一會兒能瞧見朝思暮想的弟弟,心裡很是高興,笑嘻嘻的隨丁香去側殿玩他那些小玩意兒。

    此時月亮已經升至高空,烏沉沉的夜格外寂靜,司徒修坐在門口一早搬來的高椅上,雙手交握著,也不知在想什麼,忽地裡頭有了些動靜,像是輕聲哀鳴,他又猛地站起來。

    不過比起裴玉嬌第一次生產,他已經有了經驗,知道她的反應,也知道大約得多少時間,然而仍是止不住的煩躁,新生命雖然帶來喜悅,可也得付出一些代價,他心想,這回是個兒子,下次當真不能再讓她生了!

    就在他在庭院間來回走動的時候,乾清宮裡,司徒恆成半躺在床榻,喉頭瘙癢,連咳了數十聲方才止住,抬起頭看向韋氏,他身邊立著兩個小黃門,個頭都挺高,年輕力壯的樣子,瞧著面生的很,他笑一笑道:「你來了。」

    韋氏形態不比往前,藏著的戾氣都散發出來,對著司徒恆成絲毫敬意也無,兩步走到他床前道:「今兒是個好日子,我自然要來。」

    司徒恆成一怔:「什麼好日子?」

    「我兒登基的好日子!」韋氏朝兩位黃門使了個眼色,那兩人蜣螂一聲露出藏在袖中的短劍,雙雙逼近了司徒恆成。

    有一人甚至把劍擱在他脖子底下。

    那是要他的命了。

    然而司徒恆成見慣風浪,卻不是這等貪生怕死之徒,面色稍許變了變,又恢復冷靜,淡淡道:「朕早知你恨朕,只沒料竟到這個地步,淵兒一事是朕負他,然則這幾十年,朕可曾虧待於你?你韋家享盡榮華富貴,便是朕立修兒為太子,也知他不會為難你母子,偏你想不明白,犯此謀逆大罪!」

    字裡行間說得是她的錯,韋氏仰天冷笑:「你沒有負我?虧你說得出口!淵兒是我命根子你不是不知,可你如此折磨他,可曾考慮過我的情面?此其一,其二,淵兒天縱奇才,這太子之位原就該屬於他,你憑什麼送與旁人?你不配做他父親!」

    她從袖中拋出一紙詔書,扔於長榻。

    「你即刻傳位於他,興許還能留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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