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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裴玉嬌笑起來:「不用說,三妹夫定也是同意的。」

    她生這孩子吃了不少苦頭,華子揚怎會不心疼她?恨不得代替她受了,不過這決議只他們夫妻私下說的,要給華老夫人知道,定是難以通過。

    裴玉畫拉著裴玉嬌的手,瞅著她肚子道:「我這好了,你這又要生了,接著又是二姐,真是沒個空閒的時候,我看得再等上七八年,才能消停呢。」她問她,「你到底是要生幾個呢?」

    裴玉嬌嘆口氣:「我就想再生個女兒。」剛說完,瞧見裴玉畫揶揄的神色,她的臉騰地紅了,那時自己傻信了司徒修,當真是丟臉了,她嘟起嘴,「你再這樣,我往後不理你了!」

    裴玉畫噗的笑起來:「是你自己心裡有鬼。」見裴玉嬌更羞,她又伸手拉住她,「好了,我就當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裴玉嬌這才又同她說話。

    柳安才在三月入獄,牽連甚廣,前前後後有二十餘官員先後掉了烏紗帽,司徒修與司徒恆成稟告這陣子查到的具體事宜,沒有一樁是含糊的,前因後果一目了然,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這是司徒恆成看重的地方。

    聽這最小的兒子說完,他手指在書案上輕敲了兩下道:「朕聽說熠兒與柳安才多有交往,張大人勝任巡台一事,柳安才接受不少賄賂,四處打點,才叫他如願。」

    這張大人是薛家一位表親,司徒修回道:「此事與三哥無關,父皇,三哥的為人,您是最清楚的……」

    「朕是最清楚!」司徒恆成冷冷笑了聲道,「京都大半官員都去過他王府,朕還能不清楚嗎?」

    司徒修垂下頭,半響道:「三哥與柳安才有來往,但也只因柳安才貶官前的情誼罷了,往後不曾有深交。」

    司徒恆成聽了沒有言語,擺擺手讓他出了去。

    然而過得半個時辰,卻請朝中重臣來到乾清宮,韋氏聽得這消息,坐立不安,她忽然想起了常寧公主說得話,也許是她猜錯了,興許司徒恆成真要立下太子了!

    也確實是,司徒恆成知道自己年歲已高,這段時間反覆思量,是該要立個太子,他已經私底下寫了詔書,只還不曾發下來,叫來兩位大臣,也是詢問意見。

    到得傍晚,夕陽徐徐落下,韋氏起身去了乾清宮。

    ☆、第154章

    ?  司徒恆成手裡正拿著玉璽,這玉璽是他親生父親,也是上一任皇帝,明德帝親手給予的,那時他已病入膏肓,對自己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他猶記得當初父親在耳邊說的話。

    華國的基業是要千秋萬代傳下去的。

    而今,他雖然身體尚可,卻也不知哪一日就會否衰敗下去,臣子們催得緊,為爭這太子之位,司徒淵被廢,司徒瀾身死,或者定下儲君真能安定一些。

    聽見韋氏求見,他將玉璽擺在一邊。

    淡黃色的玉在案台上分外顯眼,韋氏目光落在上面,心想就是這東西,掌控了天下所有人的命運!

    她上前行禮。

    司徒恆成看她面色莊重,擺出了皇后的架勢,眉毛便是微微皺了皺,他向來不喜韋氏的性格,當年娶她也是順從父母的意願,不過她大事上不算糊塗,這皇后之位便一直讓她坐著,又因司徒淵的關係,他心裡有些歉疚,故而很快就笑了笑道:「你來了也好,這事兒總歸要與你商量。」

    韋氏沒料到自己還沒開口,他便主動提了,不免心慌,因司徒淵不在京都,假使他現在要立太子,那定然不是他。

    她嘴角略是抖了一下,強自鎮定下來道:「不知皇上要與妾身商量什麼?」

    「立儲,朕已是知天命的年紀,是該立個太子了。」司徒恆成看著韋氏,儘量放柔聲音道,「雖然淵兒是個好人選,然而他並無意於太子之位……」

    他話未說完,韋氏渾身一震,由不得打斷他道:「你說什麼?」

    「淵兒曾寫信於朕,稱願意在外效力。」司徒恆成當然明白韋氏的心思,她一心想讓司徒淵重登太子的寶座,可他這大兒子已經私底下表明決心,並不想回京都,他微微嘆了口氣,「朕有負淵兒,如今他願做什麼,朕都願成全他,既然他在外快活,何妨就此逍遙一生呢?」

    韋氏胸口一悶,險些吐出血來。

    司徒恆成上前兩步,扶住她:「我替他瞞著,也是不讓你傷心,可終究也瞞不住,淑君,」他喚她名兒,「你莫再鑽牛角尖,淵兒受了這幾年的苦,總是變了一個人,你不要再束著他了。」

    韋氏心口鈍痛,一掌推開司徒恆成,目眥盡裂:「還不是你造得孽?不然豈會如此?淵兒,淵兒他向來出類拔萃,哪個皇子也比不上他,要不是你冤枉他,他會這樣?都是你……」她手指著司徒恆成,「如今也是你逼得他離開京都,他才會說不想當太子!」

    見她狀若瘋子,自欺欺人,司徒恆成道:「一樁事歸一樁事,朕當年是錯了,而今也想著彌補。」

    她尖聲道:「你能彌補什麼?」

    手指划過去,竟然在司徒恆成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他伸手一摸,放在眼前看去,有淡淡的血粘在指尖,分外刺眼。

    韋氏這才清醒一些,對面的人可是九五之尊,不是尋常的丈夫,不是夫妻間吵吵架,能動手動腳的人,可她實在恨透了司徒恆成,哪裡肯認錯,手指捏成拳頭冷聲道:「不是淵兒做太子,那皇上立誰,都不用與我商量,妾身告退!」

    她轉身疾步走了。

    司徒恆成看著她怒氣沖沖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這一生要說他有後悔的事情,便是錯怪司徒淵,然而木已成舟,他心裡清楚,司徒淵已不適合再當儲君,就跟前朝的隆嘉帝,便是讓他當了,沒了雄心壯志,早晚誤國,為整個華國著想,他不能因為彌補,便硬是恢復他太子之位。

    捏了捏眉心,無心再看那一堆的奏疏,司徒恆成走出大殿,坐了馬車直往蘭園而去。

    司徒弦月沒料到他此刻會來,略是頓了頓,卻依舊拿著花灑澆花。

    她鮮少在宮裡露面,若不是司徒恆成使人來說,她常年便在蘭園住著,他見她還得親自前來,故而一年裡,也是甚少相聚,看她放下花灑,司徒恆成淡淡道:「這天下如此待朕的也只有你了。」

    司徒弦月笑笑道:「若不是因你是皇上,這門還未必進得了呢。」

    司徒恆成眉頭挑了一挑,不置可否。

    司徒弦月寬袖一擺請他坐下,親手斟茶道:「今兒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便是天氣也不甚好,怎得皇上會突然來此?」

    「心情不好。」他道。

    她打量他一眼,看到他臉頰上的血痕,微微驚訝。

    普天之下能讓皇帝受傷的,只怕也只有那脾氣火爆的韋氏了。

    可這夫妻兩個的事兒她不想參與,司徒弦月道:「要不我給皇上談個曲子?」

    她坐到旁邊的圓凳上,手指略微一動,便有悠揚的琴聲揚起,在這幽靜的蘭園裡,似有迴響。她原就是才女,樣樣精通,那琴藝也是千錘百鍊,不比宮裡任何的樂師差,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曲彈完,當真稱得上繞樑三日。

    過得片刻,司徒恆成才將眼睛睜開來,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香味撲鼻,那是她親手做得茶葉。瞧著對面的人兒,數十年像是如一日,還是年輕時候那等姿態,閒適優雅,好似世間沒有讓她費心的東西,若是當初,他能放棄一切,帶著她離開京都,今日,自己是否也能這樣無憂無慮,對著燦爛的夕陽,與她談笑風生?

    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他難以猜測不曾發生的事情,放下茶盞,他道:「朕想立修兒為太子。」

    司徒弦月恍然大悟。

    難怪韋氏會動怒呢!

    可這樣的大事兒,她能插什麼嘴?

    然而司徒恆成卻看向她道:「你覺得如何?」

    幾位皇子中,數司徒修與她關係最好,雖然她生性冷淡,然而因司徒修生母的關係,在他年幼時,她對他多有照顧,尋常來往,比起旁人算是稍多一些,在她的角度,自然不會覺得不好。

    司徒弦月道:「這孩子原最信任許婕妤,只我不曾料到許婕妤竟是這等人,原還想著皇上興許會立璟兒呢,如今既是修兒,我心想也是一樁好事。」

    坦誠,這是他與她相處最覺愉快的地方。

    司徒恆成道:「既然你也同意,那朕就立修兒,過得幾日便下詔書。」

    她訝然:「皇上不再考慮考慮?」

    「不用了。」司徒恆成淡淡道,「朕原怕他太過剛直,不顧兄弟情誼……」

    她笑起來:「他對璟兒,可算不得不顧情誼。」

    「還有別個兒呢!」司徒恆成道,「你不記得前朝隆成帝?」

    那隆成帝是個心狠手辣的,一登基幾乎將所有兄弟屠殺殆盡,便不是,也都送去了苦寒之地,豈能不令人寒心?他這幾個兒子,司徒瀾便是這等人,幸好他也不曾手軟,只多少有些懊悔,不曾將他教好了。

    聽他提起這名諱,司徒弦月顰眉道:「那熠兒?」

    他搖搖頭。

    司徒弦月便不說了,兩人喝光一壺茶,她瞧著漸漸暗沉下來的夜空道:「常安,我想離開京都了。」

    他的字是常安。

    這樣的稱呼,好似尚是十幾年前,她會那樣喚他,司徒恆成心弦一顫,手裡茶盅落在案台上道:「你想離開朕?」

    「我該走了。」司徒弦月道,「在京都住膩了,我想四處去看看。」她將手按在他手背上,「咱們總有分別的一天,你不是不知,便不是今日,也會在將來,或者……」她頓了頓,「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司徒恆成難以回答,他看著她的眼睛,想起那年在宮裡,他請她留下來。

    她也曾說過,你願意離開宮裡嗎?

    他不曾,他終究沒有放開手裡的權利,哪怕眼睜睜瞧她嫁給別人。

    後來她和離了,他才能重新得到她。

    那時她像是傷得不輕,這些年,也是若即若離,到得今日,她終於又要離開了。

    見他久久不答,司徒弦月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她對他也不曾期盼過,他想著江山美人兩不誤,原本這就是男人的本性,她何必介意呢?她只要遵從本心就是了,她收回手:「我明日便走,皇上不必相送。」

    司徒恆成啞聲道:「你何時回來?」

    司徒弦月笑一笑:「沒想過歸期,或許你我今日一面是最後一面。」

    這話又何其殘忍,司徒恆成想要她留下,然而那時候,他能開得了口挽留他,是因為他年輕英俊,志得意滿,而今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可司徒弦月才不過三十餘歲,便這樣看上去還是風華正茂,他嘴唇張了張,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

    只覺心頭絞痛,他看著她明亮的眼睛,站起來道:「保重。」

    說完這兩個字,他轉身走了。

    司徒弦月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遠處,只覺這輩子恍然如夢,要說任性是有,可誰也鬥不過天意弄人,她吩咐下人收拾行李。

    才不過三日,司徒恆成就下了詔書,立司徒修為太子。

    他在那一天,正式成為華國的儲君。

    新的歷史又將重新書寫。?

    ☆、第155章

    ?  裴玉嬌這幾日一直暈乎乎的,她沒有想到司徒修會成太子,哪怕當日瞧見他穿著冕服玉帶,哪怕親耳聽見那鼓樂齊鳴,響徹皇城,哪怕是他得了寶冊,拜宗廟,敬告祖宗,沿路百姓夾道而立,爭睹他的風采。

    她好似仍不能相信,他竟是華國的太子了,而她,也成為了太子妃。

    歪在美人榻上,她杏眼雖然睜著,可神魂沒有歸位,熙兒領著小狗圍著她繞了好幾圈,她都沒有看見。

    丁香在使人收拾行李,因今日就要搬去東宮居住,歷來太子與太子妃都是如此,並不能居住在外。一來太子要接受比任何皇子都要嚴格繁複的教導,二來,作為儲君,當然要生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時時監督,觀察他是否能勝任這個位置。

    故而歷來太子的日子都不太好過。

    裴玉嬌雖然算不得聰明,可對搬去宮裡,她有著深深的排斥,是以對自己身份的提升,並沒有什麼高興。

    「娘娘,不知後院物什如何處置?」盧成前來詢問。

    丫環們管細瑣東西,盧成得管整個王府,這後院本是司徒修練武的地方,除了各類器具帶走外,還有一大片菜園子呢!

    裴玉嬌聽著又發蒙,問盧成:「王爺真當太子了?咱們真的要搬去東宮?」

    假如這是夢該多好啊!誰能來叫醒她?

    盧成輕咳聲,眼底有些笑意,心想這都過去幾日了,太子妃還沒有適應,要是別個兒王妃,不知該如何歡喜呢!如今唯她一人升上去,像晉王妃,只怕要失落透了,便是懷王妃,難道不羨慕?

    他將將要開口,門外卻有一人道:「真的假不了,你太子妃的金冊就在你那鑲玉花瓣盒裡擺著呢。」

    聽見那聲音,裴玉嬌抬頭看去,司徒修穿著身杏黃色三爪龍的錦袍,頭戴東珠冠,沐浴在陽光里,耀眼燦爛,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氣勢逼人,這又豈會是夢?王爺可只能穿蟒袍的。

    她在榻上並沒有起來,直愣愣的瞧著他。

    司徒修叫丁香帶熙兒出去後,順手把門一關。

    她才回過神,輕聲道:「太子殿下。」

    司徒修被她這稱呼弄得挑了挑眉:「不叫我相公了?」

    她嘆口氣。

    他坐到她身邊道:「看來你並不想搬去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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