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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她不由有些羨慕,劉氏看她發呆,過來輕聲道:「還不多於楚王妃說說話。」
賈麗光忙應聲。
可走到裴玉嬌身邊,她又不知說什麼,母親帶著她來投奔韋家,原想攀一門好親事,可父親死了,又沒有像樣的男人支撐門面,那些世家公子們根本就不可能娶她。所以表姨母說,不要太挑剔,做個續弦都得燒高香。那裴臻當然是好的,對亡妻情深似海,她有回在街上也見過他,生得相貌堂堂,然而也是目不斜視,顯然是瞧不上她的。
她怎麼嫁給他呢?他女兒都跟她差不多大啊,賈麗光有些發愁,其實她要求也不高,只要是個少年郎,能念書哪怕是個秀才都好,偏偏母親對她抱有希望,表姨母又想得長遠。
咬著嘴唇坐在旁邊,訥訥不開口。
劉氏看著嘆口氣,這樣下去,必得重新給她選個合意的夫婿才好,裴家定是不行的。
既然袁妙惠不舒服,眾女眷自然不好再打攪,都出去看京都有名的收生姥姥主持的洗三儀式,那添盆里一時都是賓客們給的桂圓,紅棗,花生,還有金銀銅錢等五花八門的東西。
司徒璟這會兒才又出來,笑著向眾人道謝。
他雖然容貌不如司徒修搶眼,卻也是極為俊美的,且眉宇間溫和如春,討人喜歡,故而當初才能與司徒熠分庭抗禮,當然是得到不少人心的,只世人多數都勢利,如今失勢,早先前走得近都遠了,要問起來,他如何不苦悶?只啞巴吃黃連,無人訴說,只等著將來有機會再行逆轉。
應酬完客人,他送司徒修出門。
司徒修道:「我馬上要去密雲縣,京都有些事宜得由你來管了。」
司徒璟大喜,又有些猶豫:「父皇……」
畢竟那麼久,司徒恆成都沒有任用他做衙門裡緊要的事情,都是些瑣碎的,有他無他根本沒什麼關係。
「當然是父皇首肯的。」司徒修笑笑。
知道必是他在跟前說了好話,司徒璟極為感動,心想果然是他的好七弟,他就知道司徒修一定不會看著他潦倒至此,也更覺當初的決定正確,在這無情的皇家,有什麼比忠心的兄弟更重要?他歡喜道:「我定不會叫父皇失望,你去密雲縣也小心些,那裡恐是不好走。」
「我知道,你也保重。」他轉身告辭。
司徒璟看著他的背影,駐足會兒,才高興的奔回去,與袁妙惠道:「父皇又要起用我了,可見並不是不信我。」
聽說他又得用了,袁妙惠總算高興了點兒,露出笑容。
司徒淵是在這一日之後放出來的,韋氏心有不甘,因那道士雖承認是陷害司徒淵,卻將罪名推在司徒瀾的頭上,叫燕王府雪上加霜,可她總隱隱覺得,不是那麼簡單的,確實司徒瀾曾給予那道士錢財,然而那天事發,道士縱火燒了宮殿,留下血書指證司徒淵,這一切的一切,但就司徒瀾那毛頭小子,哪裡有這般縝密?可道士嘴裡就是掏不出東西了,只說自己頭腦糊塗,聽信一個宮人,但這宮人偏生也在那場火里丟了命。
線索斷掉了,韋氏追查不出,不過幸好司徒瀾這回栽倒,絕無爬起的道理,總算也消了點心頭之恨,因司徒淵被廢之後,司徒瀾落井下石,將她親家連根拔除,要說仇怨,他們之間的仇是最深的。
現在司徒瀾不行了,她當然覺得痛快,也算是報了仇,那天牢嘛,頂不過幾個月,就得在裡面丟了命。
司徒淵此後便住在景陽宮。
聽司徒恆成的意思,要給他在外面開府。
太子當不成,只能先做個王爺,但韋氏並不著急,她等待了那麼多年,實在不急於一時,而今對她來說,司徒淵平平安安的走出和光宮,比什麼都好,她甚至已經想著要給他續弦,再生幾個孩子出來。
她心中欣喜,覺得一切重頭而來,滿腔的期盼。
過得幾日,司徒修要去密雲縣,裴玉嬌一邊兒給他收拾行李,一邊兒不願,絮絮叨叨的叫他注意這個,注意那個,很是反常,他終於想起來遇刺的事情,其實那也是司徒瀾安排的,他一擊即中,殺了司徒淵,躊躇滿志,想著他去密雲縣,正好也借流寇的藉口,將他剷除。那麼司徒熠的位置定是坐得更為穩固了,但現在司徒瀾被關押,他當然也不會有危險。
然而她並不知。
司徒修想一想道:「我帶了幾十名護衛呢,都是大內高手。」
「哦?」她問,「有素和本事那麼高嗎?」
「當然,所以等同於有十個素和呢。」
她心裡放鬆了些,可小臉還是繃得緊緊的:「就算這樣,也得叫他們不能離開你,我聽說鬧災的地方很亂,指不定有壞人呢,像劫匪什麼的,他們得成天待在你身邊才好。」
「當然,步步不離。」他道,「可放心了?」
「還是不太放心。」她搖搖頭,拉著他袖子,「最好我跟你一起去!」
「那裡又沒什麼風景可言,處處都是塌掉的房舍,還有像你說的,有劫匪有流寇,你也要跟著我去?」司徒修揉揉她的小臉,「乖乖的在家裡等著我,十來天,還不是轉眼就過去了,你要覺得悶,可以去娘家,現在沒人拘著你了,想去幾天都成。」
她嘟起嘴:「我跟你去又不是要玩,管他好不好看呢!」
「有危險也要去?」司徒修皺眉,「橋都塌了,路也不好走,指不定還得繞路。」
「我又不怕,你怎麼走,我也怎麼走。」
司徒修實在有些煩惱,挑眉道:「連熙兒都不要了?那種地方,熙兒決不能去。」
對於兒子,她是極為寶貝的,成天的不離手,他自覺把兒子說出來,定然會讓她回頭,畢竟母親都捨不得孩子嘛,他也不願意她跟著去那種地方,誰料裴玉嬌道:「只十幾天,沒事兒的,我把熙兒送去祖母那兒,他們可喜歡他呢。」
他怔了怔。
她不知何時蹲下來,伏在他膝頭瞧著他,好像一隻依戀主人的小狗兒,他沒料到她竟這樣將他放在心裡了,甚至勝過他們的孩子,笑意從眼角生出來,盈滿臉頰,他把手放在她頭頂摸了摸:「我跟熙兒,你選我?」
「沒什麼選不選的。」裴玉嬌卻天真,哪裡想到那麼多,「你去危險的地方,熙兒沒有。」
「哦,那熙兒去危險的地方,你便得丟下我了?」他挑眉。
她點點頭。
原來還是自己自作多情,不過想到他竟把自己與兒子比,又覺得好笑,這是一個殘酷的選擇,她怎麼選得來?但念頭閃過,他已答應:「去就去罷,小傻子,本王耳朵都要被你煩得長繭了!」
她高興的跳起來,混沒想到她去了能做什麼,是拿身體替他擋還是能保護他?她沒想過,只想著他危險的時候她要在他身邊。
他當然知道,所以才說她是傻子,一根筋似的,都說有護衛了,還要吵著去,非得逼他現在說出真相?但他還不想說,怎麼辦呢,只得讓她去。
「換身衣服,別穿這個。」看她叫丫環收拾行李,他想一想道,「這樣吧,裝成本王書童好了。」
「書童?」裴玉嬌奇怪,可一想到她是女人,許是到處跑不合適,剛才他就說路不好走的,當下連聲答應。作了貼身小廝,那就可以隨時在他身邊了,很方便。
竹苓忙使人去與盧成說。
府里每季都要給下人做新衣,當然也有跟裴玉嬌差不多身量高的小廝,盧成很快就送了來。她換上去,又把頭髮梳好,只拿木叉穿進去固定,走出來,可不是一個俏生生的小廝,還很得意的給兒子看:「熙兒,你瞧,我是誰?」
「娘。」熙兒搖著小手,「娘。」
司徒修捏了捏眉心,這樣白的小臉,得給她弄些炭灰抹上去,不然走出去誰不多瞧兩眼?他叫丫環取一些來,親手給她擦。
她看著黑漆漆的東西,叫道:「髒,髒死了!」
本來多好看一個小少年啊,明朗清俊,被他弄得像個乞丐。
他邪笑:「不是要跟我去嗎,就得這樣。」
「哪有王府的小廝這樣不體面的?」她抗議。
「是你不體面,跟本王無關。」他甚至拿炭灰在她眉心點了個黑痣,眾人瞧見,無不偷笑,裴玉嬌都要氣死了,冷不等拿起炭灰也往他臉上一抹,「你生得丑,跟我也無關!」
素和沒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兩人鬧半天,最後還是把臉洗得乾乾淨淨出門,先是把熙兒送去裴家,這才從城門口離開,去往了密雲縣。
看她又愁眉不展想兒子,司徒修嫌她牆頭糙,這個不舍,那個不舍的,冷冷道:「眼下回去還來得及,本王不缺你一個小廝陪著。」
她搖搖他袖子扮可憐:「可我缺你啊,修哥哥。」
對面的少年面頰光潔,什麼脂粉都不曾染,可微微一笑,就動人心弦,好比那春日裡的第一朵花苞,滿含著芬芳,卻欲露未露。他手摸在她臉上,聲音低沉:「缺本王嗎,那讓本王給你填填滿。」
他覆了上去,車輪滾過塵土,將從枝頭掉落的花碾壓成泥。
☆、第130章
? 密雲縣離京都並不遠,四十來里的路程,兩日便能到達。
這是裴玉嬌第二次與司徒修共同出行,但扮作小廝卻是第一回,穿了身褐色常服,原在姑娘中算是高挑的,可在一群身材高大的護衛中,卻被比成了小雞。偏偏她還滿臉警惕,一雙杏眼左顧右盼,好似在隨時提防有刺客出現,司徒修回眸一瞧,實在忍俊不禁,伸手將她提到旁邊來。
她把腰間父親送給她的匕首插插好道:「王爺得時刻小心!」
「有你這樣的高手,本王怕什麼?」司徒修調侃道,「用這匕首,想必你取敵人首級不難。」
裴玉嬌這話還聽得出來,惱道:「我是為保護你!」
司徒修笑道:「是是是,本王的命就靠你了。」
她知道他仍不當真,跺腳道:「你看旁邊那林子,許是有人躲在裡面呢,你還穿著……」她上下瞧著他,一身華服,貴公子風範,怎麼看怎麼顯眼,多招人啊,「或許你該與我一樣穿得叫人認不出來才好。」
就她這張臉,別人看著還不是姑娘?一會兒到得縣裡,仍是塗抹下,別他去辦事,她招惹事情。
司徒修道:「本王要召見知縣,穿小廝衣服成何體統?你別糙木皆兵,走過這條小路,便是縣城。」因斷了橋,他們從別處過來,官道都不曾有,馬車停在路口,一行人騎馬過來,到得這裡坑坑窪窪,這才步行,他怕她嬌弱走不動,問道,「可還累?叫你在馬車裡等著,非得跟來。」
她嘟嘟嘴:「累了,你背我?」
他嘴角一牽,這麼多人看著他可拉不下這臉,遂冷聲道:「活該,不聽本王的!」
她哼了哼,揚起下頜道:「別小看我,就這點路,我還走得動。」
他瞧她一眼,明明額頭上已經出了汗,伸手握住她的手道:「還會逞能了,等到縣裡,不許再跟著我。」
「那不行。」她搖頭,「哪裡有小廝不跟著主子的。」
「哪有小廝不聽主子話的?」
「可我是為了……」
他屈指彈她腦門:「我召見知縣,能有什麼,並不去外面。」
她這才閉嘴。
走到半路,腿越發酸了,幸好他牽著她,但也越來越像拖著,他使了八分的力氣,她用了兩分跟著,好不容易走到縣裡,她就想坐在地上歇息會兒,司徒修瞧她那熊樣就好笑,什麼叫自作自受。不過念在她是擔心他,到底心裡還是高興的。
街上人多了,他放開手,她瞧見街邊上有兩個糙垛忙坐上去,一邊往兩旁瞅瞅,嘆口氣道:「還真都壓壞了,城內如此,可見村里那些茅糙屋了。」她抬頭看向司徒修,「你是要給他們重建房子嗎?」
「是,還要安置好難民。」
「那可是一樁功德事呢!祖母也常說那些人可憐,不得老天爺庇佑,還降下罪來,都是無端端受苦的,尤其是小孩兒,什麼事兒都不懂,就要跟著到處討飯吃。」她又站起來,「那你快些去衙門吧,我在……」她疑惑,「我在哪兒等你?」
素和上來輕聲道:「娘娘便與奴婢在一起,知縣得知王爺前來,自然要供處地方接待的,一會兒便去那裡。」
素和也是男人打扮,只她英姿煞慡,並不違和,不像裴玉嬌,臉孔嫩生生的,怎麼看都是個嬌柔女子。
「給她易容下。」司徒修指指她的臉與素和道,「不然別出門。」
素和答應一聲。
司徒修不耽擱時間,這便大踏步走了。
素和拉著裴玉嬌到一條小巷,從隨身荷包里拿出易容粉,取水混合下,小心給裴玉嬌抹上,又拿小鏡子給她看,只見到一個面色略暗的少年,除了眼睛仍是明亮,已有是七八分的區別。裴玉嬌頭一回易容,興奮的拉著素和的衣袖道:「你真厲害,可比王爺厲害多了,他只會拿炭灰亂塗!」
「王爺那是與你玩樂。」素和笑道,也是跟在裴玉嬌身邊,她有幸能看見司徒修的另一面,那完全是兩個人,「這等雕蟲小技,王爺自然也習得。」
那更壞了,故意捉弄她玩,裴玉嬌哼一聲:「反正都是你厲害,下回你教我啊?」
「好。」素和一口答應。
裴玉嬌心想等學會了,哪日給自己變個臉,神不知鬼不覺離開王府去見司徒修,定會將他嚇一跳,她鬼鬼祟祟道:「不過這是咱倆的秘密,你不要告訴王爺你教我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