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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司徒熠看到他側面,方臉,略扁的鼻子,由不得指尖微顫,涼意從腳底一股腦的升上來,這人乃以前伺候司徒瀾的黃門鄭同昌,司徒瀾去宮外開府之後,他沒有跟著去,留在了宮裡,一晃幾年,原仍在來往。
如此,還不一目了然嗎?
本來要混淆此案的言辭涌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已知是無力回天,他暗自一嘆,霎時滿腔的悲哀。
臨到頭,他還是不聽他勸!不知道收斂,不知道韜光養晦,便是司徒淵放出來又如何呢?畢竟是廢掉的太子,便是父皇愧疚,也不至於讓他重坐太子之位,原本他們還有很多的時間!
可惜,可嘆,他對司徒瀾真是恨鐵不成鋼,可又奈何?
一切都晚了。
從坤寧宮出來,司徒修直走向側殿,裴玉嬌正等在那裡,見到他,抱著熙兒迎出來,輕聲問:「怎麼樣了?真有人要害大哥?」
他點點頭:「咱們不便再留,先回去。」
二人出得宮外坐上馬車。
來時喜氣洋洋,回頭卻有些陰氣森森,裴玉嬌歪在他懷裡嘟囔道:「大哥已經那麼可憐了,竟然還會有人要他的命,也真是狠毒。王爺,到底是誰?」
「多半是四哥,等會審訊完,便會有消息。」那鄭同昌嘴巴還緊,愣是不開口,說是自己失誤,他在宮裡三十來年了,且又不是膳房的,今兒趁著周歲宴與那裡有些接觸,這下便出事兒,誰信?
可他不開口,就不能抓捕司徒瀾,不過這回司徒恆成也動了真怒,請來最會審訊的官員在撬鄭同昌的嘴巴,想必不難。
只用等著結果就是。
聽說是司徒瀾,裴玉嬌倒抽一口涼氣,不過轉念一想他的為人,好似也不是做不出,她嘆口氣與熙兒道:「熙兒,你以後萬不能成為這種人,兄弟之間還是要相親相愛的好。」
尋常人家做起來都難,別說是皇家,司徒修挑唇一笑,但人心裡存著的那點良知,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該拋卻的。想起司徒璟,他半垂下眼帘,輕撫懷中妻子的臉蛋:「熙兒現在還沒有兄弟呢,怎麼相親相愛?你給本王再生一個?」
手指不慎滑到嘴邊,被她咬了一口,她哼了聲道:「我要個女兒。」
他笑起來:「女兒也不錯。」
等馬車回到王府,不到一日,司徒瀾就被抓了起來,當然,此前司徒恆成便已經在懷疑這個兒子,叫人早早圍住那裡,如今不過是塵埃落定,他的罪行被揭露,乃謀後主謀。司徒恆成當即就削去他王爵的封號,削為平民,關於天牢之中。
那裡十人進去,有一人活著出來都已是難得,賢妃跪在乾清宮門口相求,司徒恆成瞧見了,想起宮人稟告,稱她數次與司徒瀾暗中通信,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怒之下又順道把賢妃打入冷宮。
接連兩道消息,叫晉王府都不得安寧,哪怕薛季蘭順利生下了一個兒子,可司徒瀾所作所為,她擔心會連累司徒熠,日夜不得休息,卻是病了一場。司徒熠藉故向司徒恆成請求,暫時放下手中事務,照顧妻兒。
勢力此消彼長,司徒熠一派遭受打擊,司徒恆成越發重用司徒修,許多原本司徒熠擔負的事情,都落在他頭上,真可謂是日理萬機。
而此刻,袁妙惠也生了一個女兒,六斤多重的孩子,閉著眼睛躺在司徒璟懷裡,他笑著給她看:「長得真漂亮啊,以後肯定像你。」
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袁妙惠還是喜歡的,摸摸她臉蛋道:「真小,看著肚子那般大,還以為會很大呢。」
「長起來還是很快的,你是沒看到熙兒,都有那麼高了。」司徒璟比劃了一下,「嘴兒還很甜,見誰都會叫。」
袁妙惠臉色不好看,如今司徒瀾落馬,司徒熠老謀深算主動避讓,現在就屬司徒修最為風光了,聽說楚王府門前常是車水馬龍,想必那裴玉嬌也得意,又生的兒子,豈能不高高在上?可這兒呢,門可羅雀,因著許家,還有她那不爭氣的婆婆,司徒璟一點兒沒得到好處。
人比人氣死人,她又滿腔的不樂意,司徒璟只當她不舒服:「你生了孩兒定然累了,還是快歇一歇。」
「我生孩兒,哥哥嫂嫂們可來問過?」她卻問。
司徒璟笑道:「當然,七弟還專門使人等著,聽說平安才走。」
原來還是有一點兄弟情的,可真有,就該多照顧司徒璟,別一個人光占著好處,她淡淡道:「也是,畢竟七弟很忙,不像王爺……」她住了口,「那我睡了,王爺也莫看著,去休息會兒。」
她側頭轉向裡面。
雖然她語氣儘量柔和,可渾身還是忍不住散發著疏遠,司徒璟有些失落,很是想念她對自己撒嬌發嗔的樣子,許是生孩子太累罷?出了一身汗,又有什麼力氣跟他親密呢?他抱著女兒走出內室。
天漸漸暗了,從窗口看出去,已經瞧不清園子裡的花木,可司徒修還沒有回來,裴玉嬌閒著叫盧成準備好去懷王府洗三的賀禮,又做了一雙羅襪,他還沒有到家,這等時辰定是要餓的很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哪裡填填肚子?正想著,小丫環來稟告:「娘娘,王爺回了。」
知道她等得心焦,小丫頭都是跑著來的。
裴玉嬌一聽,拿過燈籠,忙不及的走到院門口,看見他從夜色里走來,穿著青色蟒袍,每一踏步,那大蟒好像能動似的,威武極了,她連蹦帶跳的走到他旁邊:「相公,你今兒比昨天還晚了一刻鐘呢,這樣下去,會不會哪日都要子時才回了?」
小娘子手裡提著漂亮的燈籠,那火光盈盈閃動,襯得她眉目如畫,司徒修笑道:「子時回,你還等不等我?」
他越來越忙,回得越來越晚,但心裡是踏實的,一到家門,便知道她在等他,不管是颳風下雨,還是秋夜冬晚,就像現在這樣,她總等著他。
那麼多累的身體,疲勞都好像沒有了。
她握住他的手一笑:「當然會等了,不過真這樣,我得叫熙兒與他皇祖父說,不准再這樣欺負我相公!」
他慡朗的笑起來:「別光會說,以後我累壞了,你得真給我做主。」
「好,你放心。」她把燈籠給他提,又獻寶似的說:「這燈籠好看吧?我叫人新作的,就跟上元節里的花燈一樣,熙兒也喜歡看。咱們一會兒吃完飯,叫人提著十幾個,去園子裡玩,他準會高興的叫呢。」
到時候把園子都照亮了,在樹上也掛上幾隻,就像把外面的熱鬧搬到家裡來了呢,她興致盎然,好像個小姑娘,滿懷著期待。司徒修想著也覺得挺有意思,笑著道好,拿起燈籠,一隻手攬住她肩膀,慢慢往裡走了去。
她又嘰嘰喳喳的與他說些府里的事情,連後院的苗兒長出了幾片葉子都不漏,他有一句沒一句聽著,燈籠的火光忽閃忽閃,漸漸遠了,模糊了兩個人的身影,好像融成了一團。
夜色溫柔,月光落在身後,照亮了來路。
☆、第129章
? 兩日後,懷王府上舉行「洗三」宴,裴玉嬌隨司徒修一同去,臨走時,還有人送禮上門。盧成拿單子上來與裴玉嬌看,她仔細瞧一瞧,是吏部郎中楊大人的夫人,並不熟悉,遂與盧成道:「退回去。」
盧成應聲走了。
司徒修道:「楊大人手裡有樁案子,想我插手。」
「我知道定是有求於你,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嘛。」裴玉嬌笑著挽住他胳膊,「他們白白送的,我都沒收呢,我做得好不好?」
「好。」他捏捏她的臉,「保持著,莫動搖。」
「要動搖也不容易,畢竟府里什麼都有,倒是昨日母后送來一座琉璃燈,真是漂亮,說是給熙兒玩,不要都不行。」走到門外,她扶著司徒修的手踩上小杌子坐到馬車裡,「祖母還捎信來,說韋家小少爺常去家裡與堂弟切磋呢,又不好趕他走,幾回下來,與堂弟稱兄道弟的。」
韋氏想拉攏他,關係自然要走走近,但司徒修並不擔心,相信以裴家人的精明足以應付,他笑道:「不妨事,畢竟是母后娘家,也不好拒人於千里。」
意思是這個程度不算什麼,裴玉嬌點點頭。
看她靠在懷裡,有些睏倦的樣子,他手指輕輕撫過她臉頰,柔聲道:「是不是覺得當王妃累了?」
最近他勢頭大好,手握重權,他知道,她也跟著水漲船高了,短短几日,好些府里相邀她去做客,有些不好推脫的,她只能前往,想必心裡不大樂意。
她卻搖搖頭:「不累,走到哪裡都有人捧著,我便不說話,別人也不敢給我臉色看。」她被他摸得痒痒的,臉頰在他掌心蹭一蹭,「就是怕王爺累壞了,不像我,隨時都能睡一覺的。」她往旁邊移一下,把腦袋擱在他腿上,笑嘻嘻道,「就像這樣。」
他道:「這樣怎麼睡,得把腿也放上來。」將她鞋子脫了,手掌包住她花苞般的小腳。
她連忙往裡縮:「我只是說說,又不是真的睡,你,你放開。」
他眉梢挑起:「你怕什麼?」
她不敢提,只拼命的縮腳。
瞧她臉都白了,他心想一會兒她癢得花枝亂顫,頭髮衣裳也得亂了,畢竟今日懷王府賓客眾多,還得注意下形象,便把手放開來。
她忙不及的把鞋子穿上,不敢離他太近了,因他這人總喜歡在車上胡鬧,許是覺得太閒,要找些事情做。
可他卻不習慣她離得遠,坐在旁邊,就得將她抓過來,好像親手養大的貓兒,這裡摸摸,那裡捏捏心裡頭才舒服,這會兒又在她腰間徘徊,一邊交代事情:「過幾日我要去密雲縣一趟,大抵半個月的時間。」
密雲縣在春節過後連著下了三天的雪,那雪大的前所未有,竟把房舍都壓壞,損失慘重,連帶著周邊地區也有影響,司徒恆成有意讓他去那裡協助官員將密雲縣重建,上輩子這事兒也是他處理的。
當然是小菜一碟,他想著很快就能解決。
誰料裴玉嬌聽到這事兒,臉色卻頓變,不像司徒修,她想到的是他去密雲縣遇刺的事情,當時他肩膀被羽箭刺穿,好大一個傷口,便是癒合了回來,都過了一個多月,她那時還未對他生情,卻也覺得害怕,別說現在了。
第一反應她便道:「不能不去?」
「父皇的旨意,怎能不遵從?」司徒修道,「怎麼,又捨不得本王了?」
「我怕你……」她低頭握著他手指,順著一根根的點過去,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說他要受傷,他怎麼會信?
司徒修安撫道:「別胡思亂想,只半個月而已。」
說話間,馬車停下來,原是懷王府到了。
她來不及說別的,只能隨著他下車。
在門口見到司徒璟,二人笑著見禮,司徒璟很快就跟司徒修勾肩搭背的去與旁的皇親國戚閒談了,至於她,當然是與女眷們在一起,相熟的遇見她,個個都在問怎麼沒帶熙兒來,可見這孩子多受歡迎。
因常佩仍在病中,司徒宛是跟司徒裕來的,此時拉著裴玉嬌的手笑道:「剛才我去看過瓊妹妹了,好可愛呢,七嬸,你要不要去看?」
她點點頭。
司徒宛就帶她去袁妙惠那兒,反正總是要去探望一下的。
袁妙惠正躺在床上,因為生孩子人胖了一圈兒,有些浮腫,沒有原先那樣秀麗,眼圈下面還有點兒發黑,抬眸看見款款走進來的裴玉嬌,只見她穿著織金繡芙蓉的春衫,頭梳飛天髻,珠光寶翠,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得意,看起來竟顯得十分的雍容華貴,她心裡立時就有些氣悶。
像是發困,微微閉起眼睛。
裴玉嬌也懶得理她,不說話更好呢,奶娘倒知道這是楚王妃,討好的抱著司徒瓊給她看。
小女嬰正睡著,小嘴兒抿得緊緊的,雖然還全身發紅著呢,也能看出來頗是清秀,她笑著與司徒宛道:「真的很可愛呢,想必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司徒宛嘻嘻笑道:「娘娘定也是,」眼睛一轉,「娘娘何時也生個小妹妹罷,我就喜歡妹妹,可都是弟弟呢,除了瓊兒這一個。」
說起來,她也真的想要個女兒,不過暫時還在避子,是不是跟司徒修說,真的生個女兒呢?但這得怎麼辦?好像不是想生什麼就是什麼的,她發怔間,耳邊聽到有人輕喚她娘娘,一看竟是韋家的表親賈姑娘賈麗光。
她是同韋家少夫人劉氏一同來的。
裴玉嬌沖她笑笑。
賈麗光也朝她笑笑,半響憋出一句:「娘娘真漂亮啊,比起上回見到,好像更漂亮了。」
「你也挺漂亮的。」裴玉嬌道,繼續看司徒瓊。
劉氏見賈麗光再也說不出話來了,眉頭略微皺了皺,暗想到底是小地方來的姑娘,連應酬都不太自如,這等樣子真能嫁到裴家去?也難怪裴太夫人看不起呢,她搖搖頭,笑著與裴玉嬌說起些趣事,又有京都時興的胭脂水粉。
陸續進來的婦人姑娘全都圍著裴玉嬌轉,袁妙惠聽得煩悶,突然坐起來,一副要作嘔的樣子,劉氏哎呀一聲:「快去請太醫!」
眾人忙都散開來,退到外面。
司徒璟聞訊而來,坐在她床邊,拿手輕拍她後背,一邊兒道:「是不是要吐,胃不舒服?」
他拿了迎枕放在她身後。
裡面有輕聲細語,賈麗光就在門口,偷偷瞧一眼,看到司徒璟溫柔照顧袁妙惠,她想起在韋家,原先就聽聞幾位王爺王妃夫妻情深,看來這晉王還真是,可這樣的身份,又這樣英俊的外表,實屬少見,畢竟那王妃才生了孩子,看起來一點兒都不般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