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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她使人送了好些東西過去,常佩頗是感激,過得幾日讓司徒宛過來,送與她周王府廚子做得美食。

    兩人在庭院裡設案吃了一頓。

    司徒宛這姑娘從始至終都表現的很樂觀,不在人前哭哭啼啼的,裴玉嬌心想,這孩子定是冰雪聰明,小小年紀情緒就能藏得那麼深了,也是少見,只可惜命不好,母親早逝,父親又是個吃喝玩樂的主兒,她對她當真也更有幾分憐惜。

    因她想起自己的妹妹,何嘗不是如此?母親去世,父親常在戍邊,還有個那麼笨的姐姐,她比誰都要堅強,這司徒宛許是也不輸給妹妹,問起來都已經在學著管家了。

    就是不知將來的繼王妃會是誰?裴玉嬌實在猜不到。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便到八月,京都桂花飄香,而在這月初,裴玉畫也要成親了,裴家三位姑娘,可都要嫁出去了!

    一大早,裴玉嬌便已經起床,叫丫環們梳妝打扮,瞧她眉開眼笑的,臉上露著兩個梨渦,嘴裡也不知哼什麼歌兒呢,司徒修斜睨過來:「你成親那天,可曾有這般高興?」

    她一下閉了嘴,暗道那天不哭都算好的了!

    可為哄司徒修,她又沒臉沒皮的說道:「當然高興了,我這相公,天上有地下無的,世間第一美男子,又能幹又聰明,京都姑娘誰不羨慕呢?我前天晚上都高興的哭了,不信王爺去問祖母跟爹爹。」

    哭確實哭了,太夫人給她梳頭髮,她差點嚎啕大哭滾在地上不想嫁人。

    要多悽慘有多悽慘。

    兩個丫環為防止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全都用力板著臉。

    司徒修聽得卻大笑不止,一把將她摟過來,捏著她臉道:「你如今真能了,說這彌天大謊都不帶眨眼睛。」

    「那你高興嗎?」她在他懷裡仰著頭問。

    「高興。」他眸色都好像變得明亮,瞳孔若琉璃珠子般光澤閃耀,低頭啄一下她的嘴唇,又不夠滿足,輕輕咬了一口,好像當這多汁的果實一樣品嘗,她嗔道,「一大早上的亂啃,以後熙兒大了可不准。」

    他不管下人目光,可當著兒子的面,她肯定會覺得羞人的。

    他唔了一聲:「所以趁著還沒長大,得多親親。」

    捧著她的臉,他又咬了上去,沒一會兒,將她口脂吃了個乾淨。

    幸好這是頂好的口脂,不然真怕他吃了鬧肚子,裴玉嬌暗自腹誹,又重新補了一補,把專門要送的帕子,首飾拿出來,這是送與裴玉畫的,又專門讓盧成封了兩百兩銀子,兩條狐皮,八匹錦緞,兩盒珍珠,一對黑檀木捧盒等等,抬去裴家。

    司徒修只聽著,不發一言。

    家裡內務由她管,只要不過分,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吩咐完,裴玉嬌道:「我現在便去了,順帶要看看祖母,得晚上才回,王爺的話,光是去喝個酒,許是要晚上才去罷?」那是她娘家,待一整天都沒關係,可司徒修到底不是閒人,她還不至於纏著他不放,不分輕重呢,「不過熙兒我得帶去給他們看看!」

    司徒修道:「去罷,本王今兒還得上趟衙門。」

    他脫下布鞋,套上官靴,她瞧他坐著,走過來給他重新束了一下玉冠,這才同他一起並肩走出去,只到路口,各自要坐上轎子,她抱著熙兒對司徒修擺擺手:「快些跟爹爹告別。」

    兒子睜著大眼睛看他,自然還聽不懂,可小手也隨著她晃,司徒修笑起來,一撩袍子坐入轎子。

    裴玉嬌帶著兒子,很快便到裴家,太夫人看到曾外孫兒也來了,心花怒放,哎呀道:「快些抱與我看看。」

    平時冷淡如裴孟堅,這會兒也忍不住圍過來。

    小曾外孫兒生得周正,不像那時候還紅紅的,如今皮膚早白了,欺霜賽雪,臉兒又圓嘟嘟的,見人就笑,眼睛眯成一條fèng,怎麼看怎麼可愛。裴孟堅抱起他直笑:「生得像嬌兒小時候呢,不過可比你乖!你啊,成天只知道哭,都叫大夫來看了幾回,瞧這孩子多好。」

    一聽說像她,裴玉嬌又有些擔憂,可聽說性子不像她,她又高興了,生得跟自己一樣漂亮,又跟司徒修一樣聰明,那該多好啊!她笑嘻嘻道:「熙兒,你瞧瞧,難得祖父誇人呢!」

    裴孟堅挑眉:「誰說我不愛誇人?」

    「連爹爹這樣的,您還總罵。」祖父脾氣火爆,印象里,裴玉嬌是見過他們父子倆常有罅隙的。

    太夫人笑起來:「可不是,你這脾氣得改改了!孫女兒都說你呢,大夫也說,咱們這年紀,要的就是平和。」

    裴孟堅吹鬍子瞪眼,但到底沒再說,笑著抱曾外孫兒去逛園子了。

    ☆、第120章

    ?  裴玉英很快也帶著兒子過來裴家。

    兩個小傢伙這是第二次見到,不過第一次熙兒生下來不過三日,眼睛都瞧不清人呢,哪裡會有什麼反應,這回就不一樣了。兩人看到對面同樣是小小的人兒,眼裡都滿是好奇,互相盯著瞅個不停。

    大人們都笑眯眯的,太夫人道:「他二人將來正好做個伴,彥兒呢跟王爺學學武,熙兒就跟他姨父學文。」

    「這樣都是文武雙全了。」因裴玉畫成親,馬氏得以回來,柔聲細語插一句。

    這段時間她表現尚好,不再生事,二老看在兒子,孫子的份上,暫時饒她一回,不過裴孟堅私下與太夫人說了,要是再拎不清,可不只是趕到莊子上那麼簡單。因在裴孟堅心裡,裴家的將來比什麼都重要,萬不能容個禍害精。

    太夫人心裡有數,怕裴孟堅太過絕情,提醒了下裴統,裴應鴻,父子兩個都表示會仔細著馬氏,不叫她犯錯,而太夫人也逐漸把家裡的事情都交予林初雪,教著她開始管理內務。

    與長輩們說完話,姐妹兩個才去裴玉畫那裡,她正百無聊賴的對窗出神,裴玉嬌把帕子送與她,還有一對兒金雀鑲南珠的步搖:「一早答應過你,比妹妹那帕子繡得還精心呢,你可滿足了?」

    果然上頭繡得牡丹富貴穠麗,一雙蝴蝶專用寶石鑲的,光華閃耀,裴玉畫滿意的收回袖子:「娘娘繡得,我得掛起來裱著呢。」

    「還貧嘴兒。」裴玉嬌捏她一下胳膊,「趁現在得空,快些吃點兒東西,我跟你說,一會兒等全福夫人來了,絞臉上妝,上轎下轎的,還要拜天地,不知怎麼累呢,也沒空吃飯,我那天去到洞房,腦袋都暈了。」

    「可不是,多填點肚子。」作為過來人,裴玉英也這麼說。

    裴玉畫噗嗤笑道:「早吃了,我是這麼委屈自個兒的人?來來,都坐下,咱們多說說話,這可是我最後一天當姑娘了。」

    三人都有些傷感,圍著坐一起。

    窗外花開花落,就跟這歲月一樣,從不等人,轉瞬便是幾年,她們一個個都嫁人了,像從大樹上落下的成熟果實,去別處生根發芽。等到傍晚,霞光萬丈,外面鞭炮放了起來,一聲聲炸響在半空,那是新郎來迎新娘了,馬氏看著穿上嫁衣的女兒,哭個不止,拉著她衣袖不讓她走。

    眾人都相勸,才叫裴玉畫伏在裴應鴻肩頭背著往外走,裴應麟跟在後面哭,叫著姐姐,姐姐。

    裴玉嬌不由濕了眼睛,挽著妹妹的胳膊道:「還是做男兒好呀,不用離開家。」

    「男兒建功立業,哪裡不用走了?」裴玉英笑道,「傻丫頭,不管男兒女兒,都是一樣的,咱們長大了,便得承擔該有的責任。」她輕撫姐姐的頭髮,「聽相公說,最近因廢太子的事情,皇家不太安生,你要小心些,知道嗎?」

    她點點頭:「我曉得。」

    姐妹倆說得會兒,夫婿各自來接人,方才告別長輩回去。

    裴玉畫這一嫁,很快便到中秋了。

    宮裡這日又送了好些東西過來,司徒修帶裴玉嬌,兒子一同去拜謝父皇母后,當然,別個兒王府也一樣,只因其中兩位王妃有喜,而常佩有病重,一時王妃便只有朱玫跟裴玉嬌二人,王爺則除了司徒瀾,全都到場。

    不過今年比起去年,多了個孫兒,司徒恆成還是很高興的,一手抱著熙兒,一手牽著司徒彰,祖孫三個其樂融融,司徒宛則陪在裴玉嬌身邊,韋氏瞧著笑道:「宛兒倒很喜歡你,你如今身體恢復的如何了?」

    「已經大好了,謝謝母后。」裴玉嬌頷首,言簡意賅。

    司徒恆成這時與韋氏道:「只怕淵兒那裡冷清,你送些月餅去,今兒叫他賞月,讓伶人也助助興。」

    這是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司徒恆成表達了對大兒子的關心。

    眾人心裡少不得都有些打算,司徒熠道:「父皇,金秋佳節,不如讓兒臣幾位弟弟去看看他罷,這樣更熱鬧一些,好些年未見,也實在想念大哥了……」他說著有些哽咽,「也不知大哥如今是何樣子。」

    他方方面面總是表現的大度和善,重情重義,司徒恆成目光逐一掠過其他幾個兒子。

    司徒裕忙道:「三弟說得不錯,不妨同席暢飲一番。」

    另外兩位,司徒璟,司徒修也一起懇求。

    瞧著幾人好像突然同心似的,韋氏嘴角翹了翹,一個個都會見風使舵,見著司徒熠提出來了,哪個會反對,自己大哥不求兩句,便真箇是冷血無情了,只她並不插話,畢竟那是她親生兒子,她要求司徒恆成的話,早就說光了。

    一時殿內寂靜,外頭秋風吹過,都能入了耳朵。

    燭花忽地閃爍了下,發出噼啪的輕微聲響。

    裴玉嬌不由有些緊張,情不自禁立起來,把手伸到身邊司徒修的掌中。

    小小的手裡出了汗,不知她在害怕什麼,他垂眸瞧她一眼。

    目光冷靜,又帶著安撫的淡淡笑意,她稍許舒緩一些,其實她是想起司徒淵的死,而上輩子,並無眾位王爺相求這一幕,是什麼改變了軌跡?那麼,今日,她也能看到這位兄長了嗎?

    過得半響,司徒恆成道:「你們既然有心,便去瞧一瞧罷。」

    說完這話,他累了似的,背過身,負手往外走了去。

    韋氏一顆心也落回胸腔,滿懷歡喜,他當真相信淵兒是冤枉了嗎?老天保佑,她的兒子很快就要重見天日了!她笑著吩咐宮人去和光宮設宴,端去瓜果,甚至還有伶人,去款待要去做客的王爺們。

    裴玉嬌小聲問她:「母后,我也能去看大哥嗎?」

    韋氏一怔,隨即笑道:「你是他弟妹,當然可以。」

    司徒修有些驚訝,等出去後,輕聲道:「你真的想看到大哥?」

    「有一點好奇。」她湊到他耳邊,「總覺得很可憐似的。」

    被關了那麼多年,有朝一日原是要放出來,結果到最後,還是死在那裡,他這一死,還擊垮了韋氏,她雖然不知道司徒淵到底是否真的犯了大錯,可這樣的人,總有些叫人同情。命運那麼苦,兒子夭折,妻子早逝,這一生,好像沒多少好的時光。

    司徒修微微嘆口氣,也不知說什麼。

    眾人前往和光宮。

    那宮殿坐落在偏僻之地,四周並無旁的建築,只孤零零一座,連樹木都很少,在前朝,也曾有太子死在這裡,遠看竟好像是座墳冢,守門的禁軍護衛也打不起精神,覺得整日在這裡,沾了晦氣,眼見有人來,才一個個站直了,躬身行禮。

    門打開來,像是釋放了許多年的孤寂,星辰落下來,閃耀在園中兩隻大缸中。

    裴玉嬌眼睛盯著前面,忽見一個瘦長的人影從裡面慢慢走出來,穿著身半舊的秋袍,滿是落魄,只等他面孔露出來,才有那麼一點兒頓悟,到底是姓司徒的,五官俊逸出眾,哪怕臉色慘白,渾身上下也仍有這皇家的貴氣。

    他聲音低沉,又有點空,哂笑道:「原以為是做夢,沒料到真是你們來了。」

    司徒熠乍一看到他,也有些恍惚。

    七年的時光稍縱即逝,原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但今日還真見到了,他想起司徒瀾說得,消息不會有假,司徒淵早晚都會從和光宮出來。想起舊年他跟在他身邊,司徒淵也教會他許多事情,眼睛忽地有幾分濕潤:「大哥。」他輕聲道,「別來無恙。」

    他們年紀相近,曾是很親密的,不像司徒璟,司徒修,他們那時小,很少與司徒淵在一起,故而這等感情,很是複雜。

    他一叫,別人也陸續稱呼大哥。

    裡頭還夾雜著女人的聲音,司徒淵看過去,見到朱玫與裴玉嬌,後者倚在司徒修身邊,明亮的眼睛柔和又溫暖,在夜色里,格外迷人,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子,心中鈍痛,忙移開了眼睛。

    司徒裕見狀,這時才找回自己老二的身份,笑道:「大哥,難得一見,今日咱們好好痛飲番,我記得,你酒量一直不錯。」

    司徒淵淡淡道:「已經好多年不曾喝酒了。」

    司徒裕有些尷尬:「那咱們只吃點心,喝茶。」

    眾人陸續坐下,裴玉嬌到底是女眷不方便留在這兒,告別一聲先與朱玫離開了和光宮。

    男人們一直待到戌時才出來,雖然久別重逢,然而眾人各有各的心思,便是笑談,總是隔著一層東西,又哪裡能盡興,司徒璟出來後,輕聲與司徒修道:「大哥好像變了不少呢。」

    「物是人非。」司徒修語氣淡淡。

    誰被關了那麼久只怕都會變,更何況,是曾經一國儲君,滿懷野心想要糾正父皇錯誤的司徒淵呢!

    司徒璟唏噓。

    二人說得會兒,他道:「我去看看許婕妤,你去嗎?」

    「不去了,上回許婕妤送了東西過來,我已當面謝過,五哥自己去罷,我接了娘子便回去。」司徒修並不多話,告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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