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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指甲在手裡心狠狠掐了下,她提口氣,嘴角又帶著淡淡的微笑。

    戲班子在賣力的唱戲,咿咿呀呀。

    jú花的清芳盈滿了整個園子,韋夫人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笑著與太夫人道:「相公說起當朝名將,頭一個便是裴老將軍,再者便是裴將軍了,稱是無世出之英雄,鮮少有人懷這等鐵骨丹心,極是崇敬,今日請到太夫人,也是榮幸呢。」

    太夫人笑道:「謬讚了,將門弟子本就有保家衛國的職責。」

    韋夫人道:「兩位將軍武藝也高,實則今日請太夫人來,是家有孫兒應春,自小習武,只不曾有名師教導,被相公說是三腳貓功夫丟人現眼,想著那日請裴家將軍指點指點,便甚是滿足了。」

    官夫人間說話都很有分寸,沒有說拜師,只是指點指點,雙方都留有餘地,且裴家世代出將才,身手功夫是一流的,太夫人也不好過分謙虛,笑一笑道:「我孫兒應鴻,應麟也正還在學武,哪日貴府公子想來切磋,也無有不可的。」

    真是三兩撥千金,從指點,又變成孩子間的切磋了。

    韋夫人笑起來,暗道難怪裴家自華國開國後便一直穩如靜水行舟,委實嘴皮功夫也不差。

    說話間,戲班子陸續便唱完了。

    韋夫人今兒請竇老夫人也是有一事兒,當著太夫人的面提起那賈姑娘:「十五歲的年紀了,琴棋書畫都習得,也聰明知禮,可憐父親死了,投奔我這個表姨,我這親戚間也沒個合適的,想著您交際廣,無有不通的,請多多留意。」

    韋夫人就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不曾有過,年少時與表妹有些情誼,也當真是想用心給表外甥女兒尋個夫婿,今日請太夫人,得知與竇老夫人也有情誼,索性一塊兒請了熱鬧熱鬧。

    竇老夫人也瞧見過那賈姑娘,笑著應下來。

    太夫人面色不變,假裝沒聽見。

    臨走時,常佩領著司徒宛去辭行,韋夫人憐愛的道:「宛兒我是越瞧越喜歡的,這孩子長得也快,一回見一回樣子,看著也孝順,皇后娘娘也總說她好呢,上回竟都提到將來定個什麼好夫婿了。」

    司徒宛的臉微微發紅。

    常佩笑道:「這孩子容易害羞。」

    「姑娘家是該這樣。」韋夫人與常佩道,「你好好休養身體。」

    常佩答應一聲。

    坐回轎子裡,未免心力憔悴,眼睛一閉差些就睡著,可她怎麼能就此去了,她走了,周王妃的位置還不知誰來坐,她常家,她也不太放心,司徒宛將小手伸過來,給她捏肩膀,輕聲道:「娘該回去睡會兒覺了。」

    「覺每日都在睡,急什麼呢?」指不定哪日她都要長睡不起的。

    司徒宛不知該怎麼說。

    常佩靠在車上的迎枕上,想著家裡的幾個側室,憑著那家世都不可能被抬為王妃,可惜自家妹妹,一個心胸狹窄,若是來做王妃,恐是對女兒不好,另一個人又當不起大任,若是走錯一步,連累周王府,更是了不得。

    她很為難,想著想著,終究撐不住,眼睛閉了起來。

    耳邊只聽得司徒宛的哭聲,飄飄忽忽的。

    裴玉嬌坐著轎子回去,到得家中,司徒修根本不在,也沒人傳什麼話,可見完全沒把韋家相請當做一回事兒,仍是到得傍晚才準時回來。

    「怎麼樣?」他問,伸手脫下外袍交予丫環,一邊抱了熙兒逗弄。

    孩子見到父親,小嘴兒咧開來笑。

    他拿個撥浪鼓在他面前晃。

    他小手撲騰的來抓。

    裴玉嬌坐在海棠紋的椅子上,見父子兩個玩兒,嘆口氣道:「沒什麼事兒,就是見見面看看花,還聽了戲班子唱戲呢!倒是二嫂……」她搖搖頭,「我覺著有點兒可憐,宛兒也可憐,二嫂還說叫她認我做乾娘。」

    他手一頓,挑眉道:「你沒答應罷?」

    「當然不會了,認乾娘也算大事兒,哪裡口頭說說就算了的。」她笑了笑,「不過二嫂想讓宛兒認我,準是瞧著我聰明。」

    上輩子常佩可不曾說過。

    瞧她還有些得意,司徒修道:「許是看著好糊弄,不然誰沒事兒願做別人乾娘,可有半分好處?」

    「你這人!」裴玉嬌氣得咬牙,「宛兒很慘的好不好,那也是你侄女兒呢。」

    他不說話了,半響道:「你要照拂一二也沒什麼,只將來的事兒難說。」

    常佩去世後,自然會有新的王妃,那司徒宛也會有新的母親,還用得著她來管?可自家妻子心軟,對個小姑娘有幾分軟心,也是無可厚非,反正二哥的性格父親是了解的,並無爭奪之心,便是走近些,也不會引起多少猜疑。

    二人正說著,外頭有人稟告,說是宮裡許婕妤使人送東西給世子。

    看還是要看的,司徒修叫人拿進來。

    只是小小一個包裹,因許婕妤到底養大了司徒修,這點子人情往來,司徒恆成還不至於阻止。

    裴玉嬌好奇:「不知送什麼呢,上回那方子倒是有用,你看我瘦了好些。」

    她並不知許婕妤曾經做過的事情,到底戒心是不太大的。

    司徒修讓竹苓打開包裹。

    原來有兩件小衫兒,還有兩樣孩子玩得小玩意兒,十分精巧,裴玉嬌心想,沒想到許婕妤對司徒修還真好呢,這都惦記送一些,她伸手把小衫兒拿出來瞧一瞧,微微一動,竟有淡淡的香氣飄出來。

    司徒修聞到,臉色一沉,上來把所有東西全塞進去,猛地往地上一扔。

    眾人都十分驚訝,包括裴玉嬌。

    「王爺,你怎麼了?」她問。

    司徒修揮手叫下人退出去,奶娘也趕緊抱著司徒熙去側間。

    看起來很嚴重,裴玉嬌越發奇怪,畢竟許婕妤是好心,她不明白司徒修為何會突然發火,還將東西都扔了。上來搖一搖他手臂,她輕聲道:「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是朝堂有什麼大事兒不成?」

    他突然想起來,所以便不高興了?

    「不是。」看她擔心,司徒修心想,總歸也不好瞞著,或者讓她知道也好,他將她抱著坐下來,「剛才你聞到香味沒有?」

    「有。」她點頭。

    「有毒。」

    「什麼?」她嚇一跳,「咱們中毒了?是不是得請太醫?熙兒……」

    「別慌。」他沉聲道,「不是那種毒,是專針對我的。」

    「那你中毒了?」她睜大了眼睛,伸手撫上他的臉,仔仔細細瞧著,但並沒看出來異樣,「可有不舒服,那還得看太醫罷?」

    司徒修說到這兒不知道怎麼繼續,他覺得要是說出那宮人的事兒,她心裡肯定不安生,不知該怎麼胡思亂想呢,幸好他克制力強,又知曉原因,倒不會有什麼,只被人擺弄,這口氣著實叫他不悅。

    但現在還不是拆穿的時候,他想一想道:「這香對男人身體有害,女人沒什麼。」

    專門要害他,裴玉嬌心裡突突直跳,覺得面上有些發冷,抓緊他的手問:「你是說,許婕妤她要害你?」

    為什麼啊,她不是養大司徒修的嗎?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便說是為太子之位,可父皇也沒有流露出要立司徒修的意思,她這樣到底為何?

    「為控制我,想我一直輔佐五哥,自己卻不能翻身做主。」他面色沉靜,緩緩道來,好像一點兒都不難過,也一點兒不驚訝,「便是用這毒,等我上癮了,早晚分不清好壞,只聽她的,你知道這意思嗎?」

    他曲解了這毒,可也說出了許婕妤的用心,上輩子,她便是用這母愛束縛住他,以為她對自己是一片真心,甘願把自己變成劈斬所有障礙的利器。

    聲音飄蕩在屋裡,又好像塵埃般落了下去。

    裴玉嬌坐在他懷裡,不能了解他是怎麼說出這話的,撫養自己成人,好似母親一樣的人,竟是只為利用他,若是她,只怕會傷心透了。難怪那時候,他叫她不要太在意許婕妤,原來他早已知道。

    可懷著那樣的心情,他與司徒璟仍是維持著兄弟的關係,面對著許婕妤,他也淡定自若,他何苦這樣呢?她忽然落下淚來,埋在他胸口。

    她嫁給他之後,一直快快樂樂的,雖說要管著家,可也好似沒做什麼,她甚至連煩心的事情都沒有,可原來他不是這樣的。

    皇家還是如她想得一樣可怕,什麼感情都不能信,哪怕是十幾年的養育之情,她想說他可憐,想替他難過,但又不知怎麼說。

    他輕撫她頭髮,柔聲道:「我認清這個,你該替我高興,不然哪日做了刀下鬼還不知呢,是不是?」

    她嗯了一聲,胸口悶悶的。

    他低下頭輕吻一下她的頭頂:「不要傷心了,只要你,熙兒在我身邊就行,別的人,我都不在乎。」

    溫柔又冷酷,她的眼淚忍不住又落下來,好一會兒抬起頭摟住他脖子道:「你該早些告訴我,我見到許婕妤,該朝她吐口水!」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就是養大條狗都應該有真情呢,何況是人?她滿腔憤怒。

    他忍不住笑:「下回你還得忍住,還不到時候。」他道,「五嫂那兒,你不是說要送禮的,今日就送過去。」

    「還送禮物給他們?」她不可置信。

    「是,戲總得演足的。」他低頭親親她鼻子,「彆氣了,知道真相便好,你不是說自個兒聰明了?

    裴玉嬌沒奈何只得將要送袁妙惠的東西拿出來,雖然討厭,明面上的事情確實還得做,畢竟她有喜時,那邊也送了許多禮物來。

    司徒修朝馬毅看一眼,馬毅會意,將東西,還有許婕妤送的一個小玩意兒一起包了送去了懷王府。

    他站起來要走。

    她拉住他,主動摟住他脖子親吻。

    司徒修好笑,這算是要給他安慰的獎勵?不過也算了,他對她的殷勤,總是來者不拒的,當下彎腰抱著她便去了裡間。

    ☆、第119章

    ?  懷王府里,因袁妙惠有喜,生怕驚擾心愛的娘子,司徒璟一再叮囑下人做什麼事兒都放輕手腳,故而整個府邸都很是安靜,連下人們的細語聲都甚少聽見,直到楚王府送來東西,才有了些動靜。

    聽說司徒修親自吩咐,又是裴玉嬌選的,當著司徒璟的面,袁妙惠極為高興,笑眯眯道:「七弟跟七弟妹倒是有心了。」

    司徒璟打開來一瞧,有些給婦人滋補的東西,還有兩雙小虎頭鞋,幾樣小玩意兒,他拿出來給袁妙惠看,有下人道:「這木刻小鹿原是許婕妤送與楚王世子的,還有另外幾樣東西,不過楚王殿下說,世子已經有木馬了,便轉送到這兒來。」

    裴玉嬌自從有喜之後,宮裡都很重視,不止皇上皇后,許婕妤也是頻頻使人關心,可輪到自己,袁妙惠臉色陰沉,許是受許家牽連,她這王妃也跟著不討喜,怎麼也比不上裴玉嬌了。可許婕妤到底是司徒璟的親娘,當初也撮合他二人,如今竟只想著給楚王府送東西,不知多看顧她?

    怎麼想,怎麼心裡有氣,袁妙惠瞧了那木刻一眼,雖然精巧,孩子會喜歡,但她已經不想看到。

    不比她的心思多,司徒璟卻把那小鹿拿起來,結果鼻尖立時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淡淡的味道,卻好像從鼻子一直通到心裡頭去了,他奇怪,又放在鼻下聞了聞,還笑著與袁妙惠道:「準是香檀木呢!」

    袁妙惠撇撇嘴兒不理會:「我累了,這些東西先收起來罷。」

    「怎麼,不舒服?」司徒璟忙問。

    「就是乏了。」她使性子,「你扶著我去。」

    司徒璟笑道好,當真伸手扶她。

    走到裡屋,袁妙惠靠著迎枕躺下,他給她脫了鞋子,抱著她腿兒放上去。她此時已懷了三個多月,只還未顯懷,人看起來稍稍胖了些,實則與原先差別不是很大,仍是嬌嬌俏俏的,臉兒圓一些,還比以前可愛。

    「要是乏了,便睡會兒。」他給她捏捏腿。

    她懶洋洋的,手摸在肚子上:「我這孩子,太醫真看不出是男是女?我聽說三嫂的是兒子。」

    司徒璟手頓一頓,柔聲道:「好像是有些模糊不清,因你之前胎相不穩,太醫不敢保證,不過是男是女都挺好,我還希望是女的呢,你看宛兒多可愛,宮裡誰不喜歡?再說了,你這胎便是女兒,第二個再生個兒子也一樣。」

    說了那麼多的話,袁妙惠眉頭一皺,隱隱懷疑這一胎是女兒,心情更是不好,那幾個生得都是兒子,光她是女兒,不知道背地裡怎麼笑她!原本司徒璟就已經在幾位王爺里落了下風,成天兒無事可做,在家裡陪她。

    可她哪裡要他這樣陪,她要得是呼風喚雨,權傾天下的男人。

    她心中煩悶,叫丫環把腦後迎枕拿了,說道:「我困了,王爺去忙別的罷。」

    司徒璟為不打攪她,只好站起來告辭。

    自從袁妙惠有喜後,她性格有些反反覆覆,可他也儘量包容,然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可他心想,女人懷著孩子很是受苦,大抵是這導致她的變化,許是孩子生下來就會好的。他很期待他們的女兒,反正他們夫妻又不止只生一個,若是可以,當然是越多越好,這樣府里才熱鬧。

    他走出去,使人把東西收了,不過看到那小鹿,卻親自拿過來,放在書案上。

    晚上,周王府傳來消息,說常佩的病情好像重了,出去一趟,竟然暈倒,裴玉嬌吃了一驚,想去看看她,司徒修攔著道:「你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何用?我派人去看看。」

    幸好後來太醫過去,灌了藥湯又醒過來,她才鬆口氣,不過想起上輩子,常佩終究熬不過這個坎,還是有些傷懷。畢竟她也是母親了,不止能體會孩子失去娘親的痛苦,也能體會母親對孩子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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