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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他起身走了。

    那背影透著幾分涼意,許貴妃渾身一顫,直覺大哥這回要糟了,誰也保不住他。

    她臉色慘白,渾身沒了力氣,頹然得坐於地上。

    回到王府,司徒修剛剛跨入二門,就收到周王府送來的賀禮,打開一看,是一方碧玉桌屏,刻著一對兒胖娃娃,兩人手裡捧著魚,踏在碧波上,十分的憨態可掬。他心想,二嫂倒挺會挑東西,她看到,定然會高興。

    他拿進來,果然裴玉嬌一眼就喜歡上了:「真可愛啊,就放在窗邊!」一邊問他,「咱們的孩兒會不會長成這樣?」

    「只會更好看。」他捏捏她的臉,「早膳用得好嗎?」

    「嗯,吃得很飽,你呢,你去宮裡好不好?」

    他點點頭,並不多說。

    雖然一早決定自己做主,可他回來了,裴玉嬌還是有一些緊張,手指扭在一起道:「王爺,我剛才請了娘家人一起來做客呢,行的罷?只是來吃頓飯,看看我就走的,不會待太久。」

    她小臉繃得有些緊,盯著他看,司徒修道:「當然,這王府也是你家。」

    她一下歡呼起來:「王爺真好!」

    他彎下腰:「好的話,是不是得謝謝我?」

    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他卻摟住她的腰,不給她走了。

    直到外面有下人通報,說是裴老爺,馬氏,裴三姑娘,裴家兩位少爺來了,他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

    她摸一摸嘴唇,好像都腫了,連忙找口脂塗上去遮蓋一下,只走到門口,見裴臻牽著匹汗血寶馬進來,她驚得瞪大了眼睛,扶著竹苓的幾步過去,大叫道:「爹爹,你怎麼把馬兒帶來了!還有,祖父,祖母,二叔怎麼沒來呢?」

    邊說,邊忍不住將手放在馬兒的鬃毛上,那馬好像還識得她,拿鼻子蹭蹭她的掌心,惹得她一陣輕笑。

    裴玉畫道:「祖母前些日子去上香,崴到腳了,不准咱們告訴你,現在還沒全好呢,祖父在家裡陪著祖母也沒有來,至於我爹,哎,不提了,不過他叫我送這個給你。」

    她攤開掌心,上頭放著一塊圓潤的石頭,水光盈盈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寶玉,細看有副小小的山水畫,天然而成。

    「說是吸取了天地靈氣,難得一見。」裴玉畫是沒瞧在眼裡,不就是塊石頭嘛,她這父親啊,沉迷於天文地理不說,還開始精研玄學了。

    裴玉嬌倒挺喜歡,連忙收了道謝。

    司徒修過來給長輩行禮,裴臻把馬兒交給下人道:「怕嬌兒悶,把她常騎的馬帶來,如今雖不能騎,可這馬兒有靈氣,平時放出來玩玩,住久了識得家,趕也趕不走。」

    司徒修笑著道:「還是岳父了解娘子,她啊,確實會怕悶,不過府中吃食不少。」

    「當我什麼呢,我又不是只會吃!」裴玉嬌在旁聽著惱得掐了他一下。

    動作很親昵,裴臻笑了笑,問女兒:「樣樣都好嗎?」

    「是啊,等方便了,我再回去看看祖母。」她拉著父親的胳膊,「爹爹,你第一次來,你來看看我住的地方,這兒好大呢,二嬸,三妹你們都來啊。」她領著他們去園中賞花,把府里的樓台亭榭指給他們看。

    又去上房,叫他們看看她睡的地方,平時吃飯又是在哪兒,還有書房。

    不知道的以為是炫耀,然而他們都知,裴玉嬌是想讓他們放心,她在這兒過得很好。

    馬氏笑道:「你啊,就是有福氣,自小家裡都疼你,如今嫁人了,又有王爺疼,我只巴望著玉畫也有你這等福氣!」

    她看了一圈,自然是羨慕的,想到裴玉畫,心裡又有些擔心,上回菩薩生辰,太夫人領她們一起去進香,結果在廟裡遇到華夫人,原來這華夫人對佛經頗有領悟,與太夫人相談甚歡,一番下來,請了他們去華家。

    這華家罷,勿論家世,二老背景,都是叫人挑不出毛病的,就是華公子還不夠出眾,她也是猶猶豫豫,希望女兒能嫁個更好的姑爺。

    可裴玉畫不太聽話,叫人操心。

    正說著,又有客人來。

    使人去迎,竟是徐涵,他一個人來的。

    看到裴家人也在,徐涵與長輩行禮後道:「玉英尚且不能出門,千叮囑萬叮囑要我一定來看看姐姐,還叫我帶了東西。」他把賀禮遞過來,裴玉嬌打開一看,原是件小衣服。

    可今兒才傳的好消息,裴玉英不可能才做的。

    那這是,給她自己孩兒做得衣服,她把它送給自己了?裴玉嬌眼睛忽地一紅,妹妹總是這樣,什麼都念著她,這衣服做得多好,兩支嫩綠荷葉對生,中間的荷花含苞未放,滿是生機,叫人看著就喜歡。

    「等我做好了再回送給妹妹。」她歡喜的收下來。

    裴玉畫笑道:「等你生下孩兒,我也給他做一套,那是我外甥兒啊!」

    「你先顧著你婚事罷。」裴玉嬌嘻嘻笑道,「你嫁人,我還得給你做個帕子呢!」

    裴玉畫啐她一口,但想到這陣子的事兒,華子揚真是費勁心思,聽說在書院念書也很用功,她嫁給他,許是日子會過得快活。當然這也不是篤定的事兒,可不知為何,她便是有這樣一種感覺。

    他是會很疼她的。

    不像別的男人,嘴裡說得好聽,未必能做到,他都很努力的去做了,如今華老爺也同意,想必很快就會來提親。就是不知母親什麼想法,但不管如何,別的男人她不想嫁,除非還能給她這種感覺。

    見女眷們一起說話,裴臻轉過頭,瞧了司徒修一眼,許家出事驚動整個朝堂,假使真的定罪,只怕要樹倒猢猻散,然而究竟會如何,都在皇上一念之間。

    司徒修卻笑道:「難得岳父,妹夫,兩位弟弟都在,咱們今兒不醉不歸!」

    裴玉嬌有娘家人陪著,比平日裡也是多吃了一些。

    齊聚一堂,滿懷歡快。

    這氣氛一直持續到晚上,她躺在那兒興奮的睡不著,要是每日都像今兒一樣該多好呢!

    見她翻來覆去的,司徒修側過身瞧著她:「難得見你如此,可是太高興了?」尋常她都像小豬一樣,很快就睡著的,有時候他想與她多說說話,到最後總會發現,多半成了他自言自語。

    她笑道:「是啊,原來請他們來家裡,滋味跟在娘家不一樣呢!」

    「怎麼不一樣?」

    「在家裡,好像是理所當然的。」她也側過身,與他面對面道,「但是請來這兒呢,這是我跟王爺的家,就好像是我在照料他們,讓他們吃得暢快,玩的也舒服,這是一種,好像讓自己特別高興的事兒!」

    原來還有這樣的區別,司徒修笑道:「你高興就好。」他把她摟在懷裡,「但已經很晚了,快些睡,你不睡,孩兒也要睡呢。」

    「他一直在睡啊。」裴玉嬌摸摸肚子,「怎麼不醒呢,你看咱們睡了都會起床,可是他不會,安安靜靜的……」她頓一頓,忽然擔憂道,「會不會生病了?裡面黑漆漆的,都透不過氣。」

    司徒修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好半天才道:「可能要一直睡著才能長大罷,長大需要很多力氣,不睡不成,知道嗎?要睡上十個月才有力氣從你肚子裡爬出來。」

    「這樣啊。」裴玉嬌半信半疑,不過太醫沒說這個,許是沒事兒的,她點點頭,把腦袋埋在他懷裡,可一會兒又道,「你要小心,別打在我肚子上!」

    「我什麼時候打過你了?」司徒修把她腦袋按回去,「別胡思亂想。」

    可她過一會兒又道:「你也真的沒事兒?許侯爺被抓了,貴妃娘娘叫你去宮裡,你什麼都沒告訴我。」

    月色里,她眸光柔和,關切的看著他。

    他有很多話想與她說,想告訴她,她去世之後,他又經歷了什麼,但他終究還是沒說,笑一笑道:「沒事。」

    溫柔的抱緊她,將她與孩子緊緊的圈在懷中。

    她終於安靜的睡了。

    ☆、第094章

    ?  過得一陣子,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大衙門共審許侯爺一案,很快便定案了,許家被奪爵,許老爺流放三千里,甚至連許貴妃都遭受牽連,降為婕妤,但許家還得感恩戴德,山呼皇上萬歲。

    畢竟許老爺子沒有掉腦袋,而許家兒子亦不曾降職,可見皇上看在司徒璟這個親生兒子的份上,還是網開一面,但許家終究是一落千丈,再不如往昔。

    故而這日司徒璟偕同袁妙惠過來王府做客,面上也是強顏歡笑。

    「原本早該來恭賀的,拖到現在。」司徒璟抱歉。

    司徒修忙道:「五哥何須如此,我還能不知嗎?」

    司徒璟嘆口氣,如今許家愁雲慘霧,娘親也是鬱鬱寡歡,反觀司徒熠,他晉王府比任何時候都熱鬧,也是,他許家遭難,眾多看客自以為他們難以東山再起,那麼,也只有司徒熠是最佳人選了!

    可恨他報不得仇,娘親再三叮囑,這等時候一定要知道忍耐,他也只能看著司徒熠,司徒瀾得意。

    看他心懷抑鬱,司徒修與他去書房說話。

    袁妙惠則留在堂屋。

    五月的夏日仍是熱的厲害,太陽毒辣,從轎子裡出來,只是走個甬道,後背都由不得出汗,幸好這兒放置了冰。絲絲涼氣從鼎中冒出,散發於每個角落,使得空氣如春日一般,對面裴玉嬌喝著酸梅汁,笑著與她道:「這是莊上新送來的梅子做得,很可口,你嘗嘗。」

    懷了快兩個月的身孕,她整個人越發豐盈了,下頜尖了,臉也變圓了,麵皮白裡透紅,一笑兩個酒窩,比往前看著還甜美些。袁妙惠暗道明明自己先成親的,結果她倒先懷上了。

    也不知怎麼,自個兒的肚子就沒有動靜?但她絕不會露出憂愁,笑一笑喝了口酸梅汁道:「是挺不錯的。」

    裴玉嬌與她無多少話說,喝完了,拿起針線做涼衣。

    袁妙惠驚訝道:「王府有繡娘的,還要你親自做啊,懷著身孕呢!我平時做一做,王爺都捨不得,怕傷到手。」

    這又是什麼話?女兒家嫁去夫家前,都還要做鞋子呢,嫁了便不用做了嗎?裴玉嬌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找些事兒做,沒處打發時間,再說了,王爺喜歡我做得,繡娘的,他不要穿,說我繡得花兒好看。」

    她原先做得兩雙鞋子,他閒暇在家便會穿,還為她給小外甥做衣服生氣呢,她現在有小孩兒了,平日裡內務事兒都是盧成管,她便多做些衣服。

    袁妙惠被她堵得一點兒沒法回。

    確實,她在家作威作福,司徒璟什麼都寵著她,可平日裡還不是希望她給他做些貼身的衣物,只她拿喬一直不曾給。男人啊,就得這樣,什麼都輕易了便會不珍惜,她才不像別的女人那麼傻呢。她目光撇過去,只見那涼衣上繡了兩朵粉色蘭花,實在模樣不怎麼樣,要是她出手,不知比這個好看多少!

    可不知怎麼的,胸口就有點悶,最近她也過得不順,自從許家出事兒,外人都猜司徒璟自此在幾位王爺中便落了末等,故而上回出門遇到朱玫,她相公還在禁足呢,也敢出言譏諷她。回娘家,原本捧得她天上的祖母,幾個兄弟姐妹也不像往前一樣,好似覺得她這王妃也到頭了,走不上更高的位置,她怎麼能高興?但在府中,還得安慰司徒璟,這等時候,她不能露出不滿來,這點分寸還是知。

    可今兒看到裴玉嬌,她無憂無慮的,懷著孩兒,許家一事兒對司徒修也沒什麼影響,畢竟裴家一帆風順。

    司徒璟沒了許家,許貴妃也少了寵愛,指不定還不如司徒修呢。

    她拿起酸梅汁又連喝了好幾口。

    裴玉嬌一心一意繡花,懶得理會她,心裡只盼她快些與司徒璟回去,她跟幾個丫環閒聊也比對著她舒服,然而他們夫婦第一次來,顯然還得留飯,裴玉嬌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了?」袁妙惠忙問,「莫非有什麼煩心事兒?」

    才發覺自己不小心泄露心意,裴玉嬌差點掐自己一下,只得道:「沒什麼,就是想到孩兒還要八個月才生出來,覺得太慢了。」

    袁妙惠噗嗤一聲:「還不是轉眼過去了,不過似你這般大小,我聽娘說,容易犯噁心,胃口不太好。還有肚子大了之後更是不方便的,有些人很不舒服,這兒酸那兒疼的,晚上還睡不好,不然怎麼說鬼門圈裡走一遭呢。」

    裴玉嬌聽得害怕,一開始有喜時,她很能吃,可最近好像胃口是不太好了。

    兩個丫環在旁邊皺眉頭。

    本來主子這性子就一根筋,這懷王妃竟然還嚇她呢,竹苓忍不住道:「哪有這樣可怕,娘娘別擔心,總有太醫呢,便是要十個月,也會讓娘娘舒舒服服的。」

    下人私自插嘴,袁妙惠眉頭挑了起來,目光冷冰冰朝她一掃道:「弟妹,你這奴婢未免有些不懂規矩了,我是無甚,與你熟稔不放在心上,可要在外面,少不得讓人置喙,說楚王府的奴婢目中無人,你管教不力。」

    竹苓臉色變了變。

    確實是她不對,兩位王妃說話,她怎麼也不該插嘴,可這袁妙惠三番四次的說話陰陽怪氣,她看在眼裡,著實討厭。

    裴玉嬌也知是竹苓的錯,可當著袁妙惠的話,她不想訓她,只與竹苓道:「下回別這樣了。」

    竹苓連忙答應。

    她輕描淡寫,不知是太護短,還是真的傻,袁妙惠在這一刻真覺得她虛虛實實的,完全弄不清楚性子。

    好不容易熬到午時,裴玉嬌殷勤的請袁妙惠去用飯,滿臉笑容,十分好客,袁妙惠又糊塗了,剛才還有些冷淡,只顧著繡花不怎麼說話,這回又給她介紹蔣大廚的手藝,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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