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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然而晚上點著油燈,她坐在堂屋,不管做什麼,往他這兒看一眼,他總在那裡,又覺得很安心。

    她不知不覺便露出了笑,是那女兒家的歡喜。

    柔柔的,纏在你身上,裴玉嬌看著她,鼻子竟有些酸,又有些惆悵,有些傷感,有些擔憂,像是百感交集。因總是妹妹照顧著她,然而妹妹終究嫁出去了,她擔心她,不知她的將來,她忍不住搖著裴玉英的手:「我今兒要同你睡!」

    這話說出來,連林初雪,林初芙都笑了。

    「丟人,還當自己三歲呢,」裴玉畫嘲笑她,「幸好沒有別人在,聽聽像什麼話!」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睡在這兒。」裴玉嬌道,她想再多看看妹妹,看看她在徐家是怎麼生活的。

    「好,我一早與母親,相公說了,客房也有,可你真要……」裴玉英為難,妹妹住過來可以,但要睡一起,總有些不妥罷?沒聽說過誰家這樣的。

    可裴玉嬌撅起嘴,將她的手使勁搖:「我不搶你們的新床,你跟我睡客房。」

    裴玉畫笑得打跌。

    裴玉英捏捏眉心:「好罷,好罷,到晚上再看。」

    幾人說得會兒,眼見要午時,裴玉英又去廚房轉了圈,叮囑下人們裴家人的喜好,出來時路過園子,卻見徐涵正站在竹林邊等她,她笑問道:「不陪著祖父,爹爹了?」

    「才與岳父下了幾盤棋,我看看你在做什麼。」他走過來,伸手去碰她首飾,「都有些歪了,總是急匆匆的,這些事交給下人就行了。」

    「我知道,但今日不一樣嘛。」她笑,又想起裴玉嬌的無理要求,遲疑道,「姐姐今兒要留下來住。」

    「嗯。」徐涵表示聽到了,她一早就提過。

    裴玉英又道:「可她說要跟我睡。」

    他的手頓住,眉頭挑起來:「她這樣說?」

    「是啊,姐姐還是個孩子。」她無可奈何。

    想起那日成親,裴玉嬌走到面前警告她,徐涵道:「也不是孩子了,她關心你,既然她那麼想你,你便與她睡一晚罷。」又覺聽起來很是古怪,他咳嗽一聲,「你多陪陪她沒什麼,她難得來,可咱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多。」

    他手落在她臉頰上,輕輕撫摸了一下,目光意味深長。

    她臉上飛紅,他平時很正經,可偶爾這樣,更叫人羞惱,她避開他的手:「那便這麼說定了,母親想必也會同意。」

    嫁入徐家,她已經發現,徐老夫人是真不管事,她調用下人,置辦物什,說一聲,她都同意。故而要決定什麼,只要問徐涵一人就行。

    徐涵道:「好,你再問問姐姐,她打算住幾天?」

    裴玉英又忍不住笑,裝得大度,可到底還是有些介意罷!她拔腳走了。

    徐老夫人果然沒說什麼,倒是太夫人指著裴玉嬌訓了通,奈何小姑娘厚臉皮,百般耍賴,裴玉英又替她說情,也只能將她留在徐家。到得傍晚,用完飯,眼見天邊紅霞連成一片,裴家人也要告辭了。

    裴玉英走到裴臻面前輕聲道:「爹爹,您要保重好身體,過陣子我再回來看您。」

    她聲音有些哽咽,除了姐姐,她當然最依戀父親。

    裴臻叮囑道:「莫要事事都親力親為,有空多陪陪少甫。」

    這也是他後來才明白的道理,重要的人在身邊時,該珍惜當珍惜,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裴玉英點點頭。

    看著娘家人陸續走出大門,她的眼圈忍不住紅了,半響牽著裴玉嬌的手走向客房:「纏人精,給你鋪被子去!」

    裴玉嬌嘻嘻的笑。

    前陣子天氣晴好,被子滿是陽光味,兩人躺在床上,只覺身下被子都陷了進去,十分暖和。姐妹兩個面對面,裴玉嬌與妹妹說她嫁人後,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說著說著,眼皮就耷拉下來,裴玉英好笑,哭著叫著要與她睡,結果也沒說上幾句話,她伸手給她掖被角。

    屋裡油燈早就滅了,只剩月光流淌,她忽見窗外有人,起先嚇一跳,但仔細看又笑起來,胡亂披了披風出來,走到屋檐下她道:「鬼鬼祟祟的,我還當是賊呢!」

    他白皙的臉頰微微發紅,但卻正色道:「我想著你日日都伺候我早班,今日姐姐來了,明兒你不消那麼早起,多睡會兒罷。」

    「就為說這個?」裴玉英道,「你不說,我也不起來的。」

    她要走,他拉住她:「也不是,我原想說,以後也不用那麼早起,是你總堅持。」

    「我是你妻子,這是該做的。我不起來,誰同你一起吃飯,婆婆也心疼。」裴玉英推他,「不說了,外面冷。」

    她又要走。

    徐涵裝不了了,猛地將她拉到懷裡,雙手摟著她的腰:「我這兒熱。」

    不知為何,他晚上竟睡不著,明明才成親月余,卻已養成習慣,半邊空蕩蕩的床吊著他的心,教他今兒像個小賊般徘徊在客房附近,也不知會否被人瞧見。

    可當她打開門,披著一頭黑髮出來,他高興得什麼都顧不得,恨不得就拉她回屋,可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與裴玉嬌這樣的姑娘搶人呢?

    他嘆口氣,低頭親她的唇,呢喃道:「等會兒就放你走。」

    他穿得多,身上也熱,裴玉英靠著他,仰著臉兒承受他的吻。

    月光下,兩個人好像纏繞的藤兒,親親密密,誰也分不開似的,裴玉嬌從窗口看過去,滿臉通紅,又覺愧疚。看來是自己不好,今晚拆分了他們,瞧瞧妹夫這猴急勁兒,哎,看來他也是很喜歡妹妹的,也許自己也不該多待幾日了!

    她早上用過早飯就走了。

    誰也管不了將來,如今擁有幸福,已是足夠。

    林家在十一月終於找到合意的宅院,因早早將家具備好,只兩天功夫便陸續搬到了新宅里。

    裴應鴻這時早就入了火兵營,與裴臻,裴統一樣,早出晚歸,裴應麟還小,在書院念書,裴家又恢復了原先的樣子,因天氣冷,裴玉嬌最近甚至連女夫子的課都不去了,除了每日請安,便賴在上房裡,坐在太夫人身邊做針線活。

    前日給太夫人做了一條抹額,這幾日又在給祖父做襪子。

    在她嫁人前,她打算給家裡每個人都做樣東西!

    太夫人瞧著她認真的樣子,心裡微微發疼,時間一天天過去,也就只有三個多月了,往後要見她不容易,太夫人默默盤算,是不是給裴玉嬌多補幾件嫁妝?可想到王府的富貴,哪裡需要呢!

    倒是挑幾個忠心的下人最是好,她問裴玉嬌:「要不讓胡嬤嬤跟著你去?」

    裴玉嬌搖搖頭:「不行,胡嬤嬤跟著您多少年了,我不要。」

    胡嬤嬤在旁打趣:「姑娘不要,老奴還捨不得太夫人呢!」

    「那就陪著祖母罷。」裴玉嬌抬起頭,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祖母,您不用擔心了,我就帶著幾個丫環去,夠用,再說了,王府好些下人,不缺這個的。」其實她是不喜歡人多,用著竹苓,丁香順手,太夫人再塞個嬤嬤來,她不習慣,想一想道,「往後要的話,祖母再派過來也一樣。」

    太夫人就沒有勉強,笑著道:「你歇一歇,光顧著做針線了,小心眼睛不舒服。」

    「好。」她放下繡花棚子,依著太夫人坐,「以後嫁出去,我最多一個月就回來一趟 。」

    「喲,這麼勤啊,王爺可會同意?」太夫人笑。

    「會的。」她想,要是司徒修敢反悔,她就偷偷溜回來,反正對王府很熟悉。

    祖孫兩個言笑晏晏,有丫環突然來敲門,也是很驚訝的語氣:「有小黃門來,說是,說是請大姑娘去宮裡呢,皇后的口諭。」

    太夫人道:「快請進來。」

    只見門帘一挑,一個年輕的,大約十七八歲的黃門抬腳走進來,一來就給太夫人跪下行了禮,說道:「安成公主小生辰,皇后說要熱鬧熱鬧,便說請裴大姑娘去,另外還有幾位王妃也去的。」

    裴玉嬌心裡一抖,這還沒嫁呢,就要見幾位嫂子了!

    又是哪出戲呀?

    上輩子她是突然被賜婚的,自然不會遇到這些,其實也就是親戚間找個藉口互相見見面,她雖還沒有嫁,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太夫人心知肚明,當下笑道:「我這孫女兒未去過宮裡,我叮囑兩句,請稍後。」

    小黃門忙應了聲,退到外面。

    棉簾又拉下來,擋住了寒氣。

    太夫人側頭看一樣裴玉嬌,她有些緊張。

    其實誰不會這樣呢,便是太夫人這把年紀,說實話突然要去宮裡,她還有些慌呢,也不知多少年沒見過皇后娘娘了,太子六年前被廢,囚禁在和光宮,皇后大病一場,再不曾露面,聽說近年才好些,但很少發話要見誰,這回沒料到竟是她請的。

    也不知是不是只是個幌子,到時只見到許貴妃?她聽說如今六宮事宜,實則都是許貴妃在管,皇后是形同虛設,她叮囑裴玉嬌:「你莫怕,記得言多必失,她們問什麼,你能答得便答,不能答的便推說不知。」

    可又怕她是否清楚,哪些是能答不能答,太夫人又頭疼。

    見她這般煩惱,裴玉嬌忙道:「祖母我省得的,多半就是裝啞巴!」

    這事兒,司徒修教過她多次,她做得也還算好,沒有得罪過娘娘們,至於王妃們,應該也是罷?可事情太多,她著實有些記不清了。

    聽到說啞巴,太夫人笑起來:「不說話也不行啊。」

    「行的,反正已經定親了,便是我傻,她們又能奈何?」

    裴玉嬌皺起小鼻子,無賴的樣子,逗得太夫人哈哈笑,她心想,也許是自己過於擔憂了,孫女兒那麼討人喜歡,這些人難道還能厭惡她不成?充其量也不過是要利用她罷了!

    她道:「便照你說得,只她們問了什麼,說了什麼,你回頭告訴祖母。」

    裴玉嬌道好。

    太夫人道:「回頭再裝扮裝扮,這樣穿著可不行。」

    為了舒服,又只待在太夫人那裡,她穿得很家常,但去宮裡到底是不一樣的,她在外面,代表的是裴家姑娘。裴玉嬌去望春苑換了衣服,披著雪狐裘,手裡捧著手爐,迎著外面皚皚白雪,往垂花門走去。

    轎子正等在那裡。

    ☆、第065章

    ?  風雪飄搖,十一月的天空亮的有些發白,坐在暖轎里,聽著轎夫雙腳踩在雪地里的聲音,咯吱咯吱,她的心就開始發緊。

    不是真的不怕,只是怕太夫人擔心,她才故意裝得那樣輕鬆,但實際上,一早就在發憷了,也不知道等會兒見到她們,自己可能真的做好?她微微嘆口氣,把手爐捧在胸口,暖氣一點點透出來,似乎能驅散些緊張。

    路上行人少,轎子一路過去,聽不見太多人聲,安安靜靜的。

    偶爾有風從fèng隙里鑽進來,帶來一陣寒冷。

    她裹緊了狐皮裘。

    也不知過了多久,往前行的轎子突然停下來,她有些吃驚,她知道侯府距離宮裡有多遠,大抵是還沒到的。心中疑惑,原想問轎夫,豈料此時轎簾被掀開一角,有個人竟徑直鑽了進來。夾帶著寒氣,坐在她身邊。

    她瞧見他肩頭的落雪,發怔道:「王爺。」

    他微微一笑:「沒想到是本王罷?」

    「嗯,」她看著他,「你怎麼來了?你怎麼還……」她回過神,才驚覺他離得那麼近,這暖轎原本也不大,載她一人尚有些空餘,然而多了司徒修,二人手臂貼著手臂,根本就不好動彈了。

    她皺眉:「王爺有話該在外面說!」

    司徒修不理會,叫轎夫起轎。

    她都不知該怎麼辦,緊緊抓著手爐,好像這東西能給她出主意似的。

    他卻很自在,側頭打量她。

    只見處處都細心裝扮過,烏髮梳得一絲不苟,戴著副紅寶頭面,沒有失了侯府的尊貴,眉眼也曾細細描畫。垂眸間,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好像小小的扇子,碧玉耳環在雪白的脖頸旁搖晃,讓轎中暗淡的光線都亮了起來。

    很是賞心悅目,他頗滿意,笑道:「還算妥當,畢竟是入宮,不像在別處隨意,大約是太夫人的吩咐?那你知道今兒還有誰嗎,除了母后,還有許貴妃,晉王妃,燕王妃,兩位公主,袁姑娘。」他頓一頓,「本王知你不擅長應付這些,故而到得宮裡,少說少做……」

    聽他一副教導的口氣,裴玉嬌有些不服氣:「誰說我不知道?」她抬起頭,杏眼直視著他:「我知道!」

    他不是那個司徒修,不用再教她了,她也學全了。

    司徒修挑一挑眉:「哦,是嗎?那是本王低估你了。」嫌轎子小,坐得不舒服,他伸展了一下身子,兩條長腿往前伸去,露出一雙黑色的官靴,晃動間,肩頭白雪落下來,有稍許竟順著他肩膀滑下來,落到她脖子裡。

    她被凍得一聲尖叫,忙忙得去找雪,可雪碰到溫暖的皮膚化作水直流下去,她渾身一個哆嗦。

    他噗嗤笑起來。

    她惱道:「都是你害的,你……」

    他伸出手作勢要拍雪,她嚇得整個人都縮起來,貼在車壁道:「不要!」

    好像要害她性命一樣,司徒修笑得更歡,長臂伸過去,抓小雞似的把她拉到胸口,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這樣坐著,雪就落不到你身上了。」

    她的臉一下子紅了,雖然臀下墊著腿,比原本那坐板舒服的多,可這是男人的腿啊,他們還沒有成親,她急著要下來,數落他:「你這是登徒子,你快些從轎中下去!」一邊說,一邊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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