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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她一邊說一邊出了院門,結果差些與一人撞個滿懷,抬起眼,看到對面男人修眉俊目,著一件淺紫色君子蘭秋袍,陽光灑落他一身,跳躍著金光,好似從夢裡而來。

    她差些要去揉眼睛,吃驚道:「你,你怎麼在我家?」

    還在她的院門口。

    「在岳父家見見未來妻子,不是人之常情?」司徒修微微一笑,心想,能光明正大的來看她,實在是世上最叫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了!

    對於這一番話她無法反駁,看到他得意的笑容,也不好趕他走,她仰著小臉道:「王爺來見我做什麼?今兒是中秋節,王爺應該在宮裡的。」

    「是,原本也要過去,想著給你送樣東西。」他從馬毅手裡接過食盒遞給她面前,「蔣大廚做的八寶月餅。」

    那是一絕啊,裴玉嬌咕嚕一口口水冒出來。

    ☆、第059章

    ?  楚王府的蔣大廚很有手藝,當年也是御廚,在宮中伺候皇上的,後來設楚王府,皇上將他送過來照顧司徒修一日三餐,他最拿手的便是點心。

    這點心當然包括月餅,蔣大廚做的月餅種類多樣,但其中裴玉嬌最愛吃的卻是八寶月餅,外皮有二十來層,十分蘇脆,一口咬下去,沾到唾沫能融化在嘴裡。餡兒也別具一格,用了火腿,甜鹹適度,她一次能吃上三個。

    都是巴掌般大的,一直吃到飽。

    然而重生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呢,侯府的廚子可不會做這個。

    看她眼巴巴盯著,饞樣都露出來,司徒修道:「還不接著?」

    可竹苓想要來拿,卻被他一個眼刀嚇得縮了回去。

    裴玉嬌心想,反正都要嫁給他了,以後去王府,天天還吃蔣大廚燒得飯菜呢,現在提早吃,也沒什麼,她便從他手裡拿過來:「多謝王爺了。」雖然想著吃,可還是很矜持的又把它交給竹苓提著。

    司徒修道:「本王走了。」

    還真說走就走,轉個身就消失在院牆後面。

    裴玉嬌忙與竹苓道:「食盒呢,打開來看看。」

    這會兒正當傍晚,原就肚子有些餓,她預備去看了妹妹就與她一起去上房,等會兒家人聚一起便要吃飯的,誰料月餅送上門來。

    食盒的描金蓋兒被竹苓揭開來,甜香味撲鼻,裡頭整整齊齊擺了八個,那皮兒雪白,引人食慾,她忙拿了一個往嘴裡送,咬一口,滿是享受。那火腿也鮮美,滋味特別,他們京都人做不出來,專門從浙江運來的呢。

    她美滋滋吃著,誰料到司徒修去而復返,竹苓一聲王爺將她驚得連聲咳嗽。

    瞧她腮幫子都吃得鼓鼓的,司徒修噗嗤笑起來,還是跟原先一樣,見到這個就忍不住,她往前在王府,便是愛吃,雖然他不准她貪嘴,可她不知道,那樣享受的樣子,純粹的快樂曾帶給他多少笑容,只是她光顧著吃不知道罷了。

    裴玉嬌又羞又惱,被抓個現行很不高興,可一張嘴又嗆了,那皮子是好吃,但融了不小心就噎在嗓子裡。

    司徒修上前兩步將她攬在懷裡拍背心,一邊吩咐竹苓:「快去拿水來。」

    她臉都紅了。

    這像什麼?一邊咳一邊抬起頭瞧他,他滿臉揶揄,欺負她不能說話:「是不是太好吃了?以後嫁過來,本王每天叫廚子給你做兩個。」

    裴玉嬌恨得又把頭低下來。

    竹苓拿來水,她喝了兩口才好些。

    從他懷裡退出來,她道:「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

    「因忘了說了,這月餅放在明兒就不好吃了,怕你還留到明日。」

    裴玉嬌心想,傻子才留到明天呢,分明是故意回來偷看她!這什麼人啊,真是楚王嗎?裴玉嬌都不敢相信,她唔了一聲,想從剛才的窘態里逃出來,很正經的道:「我知道了,王爺可以回去了。」

    「嗯,小心別再嗆了。」司徒修卻又提醒了一下這小小的丟臉。

    裴玉嬌咬著嘴瞪他。

    眼睛水靈靈的,臉頰粉紅,像鮮嫩的水果,引得人想去捏一捏,司徒修心想,還是等婚後罷,他笑著走了,但她不放心,又叫丁香去看了看,確認已經離開院子了,方才與她們去攏翠苑。

    裴玉英正在給徐涵做鞋子,待嫁新娘出嫁前,夫家會送來男兒的尺碼,都要親手做上兩雙的,見到姐姐來,她把針線放下,笑道:「聽說楚王剛剛來了?」

    原先萬般排斥,如今事情定了,倒覺得這未來姐夫甚是粘人,大抵是好事罷。

    裴玉嬌叫竹苓把食盒放在桌上:「送了月餅給我,還叫我嗆到了!」

    裴玉英笑起來:「總是好心。」

    「不過還挺好吃的,你也嘗一個,王府的廚子到底不一樣。」她目光落在做了一半的鞋子上,忍不住拿起來瞧了瞧,三層的鞋底很軟和,鞋幫子穩正,針腳細膩,果然妹妹做什麼都厲害,她笑道,「妹夫的腳真大呀。妹妹,你把嫁衣拿出來給我瞅瞅,我聽說才送來的。」

    裴玉英臉一紅:「急什麼看,到那天就穿的。」

    「看看嘛。」她撒嬌。

    裴玉英沒法子,只得拿出來。

    太夫人專程請了京都最有名的繡娘做得,一抖像是一團紅雲,輕盈卻又不失貴重,嫁衣上繡著繁複的牡丹花,有實繡的,又鏤空的,又描形的,真正是大氣又美艷,裴玉嬌道:「到時候穿在身上定然像個仙女!」

    「你也別羨慕,你的嫁衣還要好呢。」裴玉英打趣。

    畢竟她嫁得是王爺,到時是由宮裡送來的。

    裴玉嬌沒反對,確實那會兒,她穿得嫁衣很好,誰都誇讚,只當時自己很懵懂,現在想起來就像做夢似的,糊裡糊塗那二十年就過去了,如今她可不能這樣,她笑道:「妹妹,你事情做好了沒,咱們一起去上房罷。」

    「也不管做沒做好了,時辰差不多,是該走了。」裴玉英正嘗月餅呢,驚訝道,「還真好吃。」

    姐姐喜歡吃,看來去王府,口福是享定了的。

    她抹乾淨嘴兒,與裴玉嬌去二老那兒。

    中秋佳節,是團圓之日,全家人都會聚一起歡快過節,路上遇到裴玉畫,老遠就道:「哎呀,王妃娘娘。」

    裴玉嬌氣得要打她。

    三個人中,就裴玉畫的嘴最貧,什麼都敢說。

    「哪裡叫得不對,以後見到都得這麼喊呢。」對於裴玉嬌要嫁給司徒修,裴玉畫不是很驚訝,她這人本也敏感一早就發現司徒修對她不太一樣,就是懷疑裴玉嬌能不能做好王妃,母親私底下也與她說,恐是不好當。

    這小人兒,原本該在家裡招婿的,或者嫁個老實些的,比較穩當,誰想到竟是嫁給王爺。

    裴玉嬌道:「往後見到也不必叫的,就叫我大姐,我又不會說你。」

    「那可說好了。」裴玉畫道,「娘娘,娘娘的,我還嫌煩呢!」

    三人說笑著進去。

    情人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親人要離別,那相聚的五日也好像只得一個時辰,眨眼間就過去了。

    姐妹三個坐在攏翠苑的客堂里,正陪著裴玉英說話,生母早早去世,昨日梳頭是太夫人予她梳的,裴玉嬌,裴玉畫都在旁邊,聽著太夫人念一梳到白頭,忍不住就掉下淚來。姑娘家如雪花,到得冬天飄下來,到得年紀就嫁出去,這一世的命便是如此,只哭過了,今日要歡歡喜喜。裴玉嬌把早早買好的一對喜鵲登梅簪子送給她:「與三妹一起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自己姐姐親手送的,哪怕是木簪子,她也高興,裴玉英笑道:「喜歡,可花了不少錢罷?」

    「物有所值,也不算什麼。」裴玉嬌道,「你回門可戴著它。」

    「好。」裴玉英摸摸她腦袋,將她摟在懷裡,好像母親抱著孩子一樣,「我今天就不在家了,嬌兒,你要乖乖的,飯要吃好了,衣服要穿暖了,不要讓人欺負。」

    裴玉嬌差點又哭起來。

    眼見又傷感,裴玉畫把一對南珠墜子送與她:「我這人不隨大流,你瞧瞧,自個兒打成項圈,或者弄成耳璫都行,怎麼樣,夠姐妹了罷,我所有的南珠,這是最大的。」也確實大,得有拇指般大小。

    裴玉英笑道:「說得我都不好意思拿了。」

    「無妨,下回我成親,你送個更大的就行。」

    這下互相又笑起來。

    全福夫人這時來了,給裴玉英絞臉,梳妝打扮一番,外面的鞭炮聲就響起來,離別在即,裴玉嬌坐得會兒,走到門口張望,聽見小丫頭說姑爺已經來了,她拳頭捏緊,突然走了出去,在上房門口,看到徐涵從裡面走出來,她一下直衝到他面前。

    徐涵都被嚇了一跳,待到看清是她,笑道:「裴大姑娘。」

    不知是不是喜袍的顏色太鮮艷,竟沖淡了他全身的冷意,溫柔了他的五官,他不是自己印象里的那個人,裴玉嬌怔了怔,仍是鼓起勇氣道:「徐公子,你應該知道,我將來要當楚王妃的,假使你敢欺負妹妹,小心我對付你,我不會讓你好過!你知道嗎,你要對妹妹好,一輩子對她好,不然我不放過你!」

    她說著,想起上輩子,眼淚差點落下來。

    夜色里,她樣子嬌嬌柔柔,嘴裡卻在說著狠話,好像一隻明知道不能給人造成傷害,卻仍是儘量露出齜牙咧嘴,兇惡樣子的小獸,徐涵知道她是擔心妹妹,心頭湧起一陣暖意,認真道:「好,我答應你。」

    裴玉嬌把該做的都做好了,妹妹一定會幸福的,她渾身都鬆懈下來。

    徐涵笑道:「走罷,姐姐,帶我去接玉英。」

    聽到這聲姐姐,裴玉嬌知道,他們終究會成為一家人,她點點頭,歡快的往前走了。

    ☆、第060章

    ?  鞭炮聲越來越響,火花從天空四濺開來,像是落下的星星。

    全福夫人扶著裴玉英出來,裴應鴻在前面等著,要背她去坐花轎。

    裴玉嬌跟在後面,握著妹妹的手。

    妹妹的手冰冷,不像以前,總是那樣溫暖,大概她心裡仍在放不下自己罷,放不下家人,從小生長了十幾年的家,要一下離開談何容易,可最後,仍是要走的,她趴在裴應鴻背上,他們走出了攏翠苑。

    裴玉嬌看著她坐上花轎,看著徐涵騎著高頭大馬跟在旁邊。

    一行人吹吹打打,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唯有那喧鬧聲久久迴蕩著。

    她怔怔的站著,好一會兒回過頭,卻看到裴臻也站在那兒,也不知站了多久,許是跟她一樣罷?只父親感情內斂,不像她,她可以成日裡陪著妹妹,而父親,昨兒只來看了妹妹一眼,交代了些事情便罷了。

    然他心裡定然很不捨得。

    她走過去,輕聲道:「爹爹。」

    想到以後就他們兩個人了,她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下來。

    裴臻擁住她,輕輕嘆了口氣。

    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個女兒他一樣疼,只裴玉嬌愚鈍不似二女兒那樣堅強,所以他在她身上花費的功夫比較多。可裴玉英,他也一樣喜歡,只是想著像她這樣的姑娘,總是不容易叫人擔心,她聰明又堅強,定然會過得很好。更何況徐家簡單,徐涵又博學多才,幹練果斷,裴玉英嫁過去,不會太費心。

    只看到她離開的那一刻,他心中仍有一陣傷懷,竟想起很早前的事情。

    他們一家四口在一起,那時候多歡喜!

    而今,妻子離開他,二女兒也嫁人了,他低頭看看裴玉嬌,這一個,很快也要走了罷?他雙手不由得將她摟得更緊些。

    裴玉嬌道:「爹爹,我會經常回來的,跟妹妹一起。」

    裴臻輕撫她頭髮:「不必擔心我,只要你們日子過好就行了。」

    她鼻子一酸,好似借著月光看到父親頭上生出了幾根白髮,爹爹那樣神勇的人也會老呢,她道:「以後爹爹也住到王府來!」

    裴臻被她的傻話弄笑了:「為父有家,就在這兒呢,何須住到王府?」

    哪有做岳父的這麼不識趣,去打攪女兒女婿的,他是這樣的人嗎?可又覺得女兒可愛,想起她小時候小小的,白白的,他一隻手就能將她舉起來,她在天上咯咯的笑,他不禁恍然,又忍不住微微一嘆。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不管是約定白頭的妻子,還是親手養大的女兒,或是對他嚴苛又慈愛的父母,終究有一日,都要走的。

    他也有一日要離開她們。

    只等她們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夫妻恩愛,自己更能放心罷。

    他笑道:「冷了,回去罷。」

    牽著女兒的手,父女兩個披著月光往回走去。

    這兩日,裴玉嬌的日子不太好過,裴玉英嫁了出去,她好像沒了主心骨一樣,有些蔫耷耷的。裴玉畫看她這樣,心情也不太好,本來熱熱鬧的家,原來少了一個竟會那麼無趣呢,她道:「要不咱倆去騎馬,你不是會嗎,教教我。」

    提起這個,裴玉嬌有幾分興趣,立時就帶裴玉畫去了。

    誰料見到裴應鴻在,裴玉畫奇道:「你今兒沒去念書啊?」

    「不想去了,我就等著大伯,父親給我謀個職,如今在家裡練陣子武功,咱們做將軍的,哪能像那些學子們天天念書呢,把人都念廢了。」裴應鴻把手裡長劍舞得都看不清,只見光芒在他周身閃動,好似湖上波光。

    上輩子,他因娶了那甄姑娘,意志消沉,什麼都不好好做,裴玉嬌心想,這次應當不會了,她笑道:「大哥你以後肯定會是個名將!」

    裴應鴻平常大大咧咧,可對名將很是崇敬,忙道:「哪裡有那麼容易,我能有大伯一半厲害就好了!」他放下劍,又道,「你正巧來了,我再教教你擒拿術,練功夫可不像別的,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撒網,來來,妹妹,你也來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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