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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饒是他不怕疼,這回也有些吃不住,什麼叫傷口上撒鹽,這就是,比當初挨她一刀還痛,偏偏還不能發出聲音,司徒修臉色一下子白了好些。
可手仍固執的沒有放。
周繹見裴玉英萬事周全,心中極為惱火,可他今日來原就是為打動裴玉英,好讓她回頭。
按捺住煩躁,他儘量柔聲道:「玉英,你可還記得這裡?去年,咱們坐在屋前一起看星星,我與你說,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如今也一樣,只要你願意,我馬上就能回去說服母親。咱倆還與以前一樣,好不好?玉英,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所以才介意許黛眉的事情,我已經想清楚了,不會再聽從母親……」
他說得情意綿綿,裴玉嬌大為惱火,世上怎麼有這麼無恥的人!
就在此時,司徒修悄悄折斷一截樹枝,猛地往徐涵那處彈射過去。
周繹聽見,回頭喝道:「誰在那兒?」
隨從都在茅糙屋旁邊,絕不會在那麼近的樹叢中。
有人偷窺!
☆、第048章
? 裴玉嬌瞧在眼裡,不明白司徒修為何要那樣做,原本妹妹與周繹見面就夠麻煩的了,還讓徐涵暴露,他到底為何?
她疑惑的抬起頭看向他。
他朝她微微一笑,將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別出聲,繼續瞧著,像是有場好戲似的。
裴玉嬌越發糊塗,但也沒法子,總不能自己走出去罷?那更亂了,她眼睛透過樹叢盯著前方。
徐涵慢慢走出來。
瞧見他,裴玉英眼睛微微睜大,露出驚訝之色。
月光下,年輕男子容貌清俊,氣質沉穩,周繹一眼便認出他是誰,當初皇上宴請科舉學子,擺鹿鳴宴,他作為副指揮使,防護安全,自然是見過他的,只沒料到今兒竟以這種方式又相見。周繹臉色通紅,那剛才他苦苦哀求裴玉英,豈不是也被徐涵聽了個七七八八?他二人原是定親了,自己這會兒成了什麼?
周繹只覺無地自容,可這樣走,他又不甘心。
目光從徐涵身上又落到裴玉英臉上,他們看起來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周繹挑眉,問裴玉英:「你原是要與他私會嗎,與我當初一樣?那我可打攪你們了!」
一腔怨意,越發刻薄。
當著徐涵的面,把髒水往她身上潑,饒是裴玉英潑辣,這會兒也氣得渾身發抖。
徐涵當真見識到周繹的本事了,他冷冷道:「玉英並不知我來,倒是你這背信棄義之人,有何臉面在此開口?」
「誰背信棄義?」周繹冷笑道,「明明是她,我與她一早說好要白頭偕老的,如今只碰到些許磨難,她就急著勾搭上你。你以為她真的喜歡你嗎?她是為逼我勸服父母,你徐涵算什麼,我聽人說,你們母子倆實則是被徐家趕出來的,不過是喪家之犬!」
裴玉英再難忍耐:「周繹,你別血口噴人!」
「是真是假,你自己知道。」周繹也橫了心了,裴玉英叫他不好過,她也一樣,別想過安生日子!
男兒家,竟如此為難一個姑娘,徐涵此刻再難相信周繹是真的喜歡裴玉英。
喜歡,豈會叫她如此難堪?這些話,也絕不該說出口!
大概只是他一個人的私心罷?
徐涵冷冷道:「不管你如何說,我都相信玉英,卻是你這等無恥小人,著實令人厭惡,我原不知曹國公是這樣教導兒子的!若我沒記錯,當年皇上曾賜下金蓮,稱讚你周家乃國之棟樑,然你竟連禮義廉恥都不知,將來何以堪大任?凡治軍,必先教之以禮,勵之以義,使有恥也。你一個副指揮使卻寡廉鮮恥,倒有面目統領大軍!」
一番話說得周繹臉色大變,他一人之事牽連到周家,徐涵口吻宛若長輩,甚至將他父親之過都抬了出來,他哪裡能忍,怒喝一聲,掄起拳頭就朝他衝過去。
徐涵閃身一讓:「我並不願與瘋狗計較,在此相鬥,斯文落地。」他高喝道,「來人!」並看了裴玉英一眼。
裴玉英會意,也高聲道:「有瘋狗,快些將他抓了!」
她帶來的隨從得令,一下就從後方擁了過來。
足足有二十來人,將他團團包圍住。
周繹一怔,心知自己不好應付,若真打起來,還有裴應鴻,裴應麟呢,他怎麼也不可能取勝的,最後傳到父母耳朵里,更是不好收場,他狠狠瞪了他二人一眼,疾步走了。
夜色里,背影匆忙,渾如只敗家犬。
他走了,裴玉英一下好像沒了力氣,擺擺手讓隨從們退下去,她坐在糙屋前的石階上。
有片刻的沉默,徐涵道:「我原想與你說話,誰料你一路往前走,我怕你有危險。」
是在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裴玉英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仍然沉浸在周繹的事情中,她沒有想到自己曾經喜歡過得男人竟是那樣不堪,她怎麼一早沒瞧出來呢?真是可笑,從來自詡自己聰明,原來也傻的可以,如今只慶幸自己不曾嫁給他。
見她面色沉痛,徐涵一撩衣袍坐在她旁邊。
兩個人一直沒再說話。
萬籟俱靜,只有星光照耀。
裴玉嬌跟司徒修也不能說話,兩個人躲在樹叢中,恐隨意踏一步驚擾到他們,身子漸漸都要僵掉了。裴玉嬌有些站不穩,他伸手摟住她,將她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把他當做支柱,這樣才能勉強撐一會兒。
所幸裴玉英開口了,把袖中信予徐涵看:「我不是故意要與他見面。」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她總要給他解釋。
徐涵接過信瞧一眼,總算明白,裴玉英為何要來見周繹,他心底最後一絲疑慮也消失殆盡。
裴玉英嘆口氣:「假使你介意……」
「不。」徐涵道,「我不介意,你已經拒絕他,我沒有什麼好介意的。」
早前他便見周繹糾纏裴玉英,這回見面,裴玉英甚至帶了那麼多隨從來,可見她這人果斷,絕不會拖泥帶水,而今又看到周繹的真面目,他又有什麼好介意?他打算娶她時,便已知她跟周繹的事情。
如今一清二楚,反而更放心。
「走吧。」徐涵扶起她,「出來那麼久,恐一會兒裴大公子來尋人。」
她嗯了一聲,抬頭問他:「你原先找我想說什麼?」
徐涵道:「也沒什麼,就是想多看看你。」
她低下頭,面色微紅。
他與她並肩而立,又不知說了什麼,她發出輕輕的笑聲。
最終慢慢看不見人影。
裴玉嬌這時才能吐出一口氣,隻眼見竟成全了徐涵,二人感情像是進了一步,她一時也不知是什麼心思,回頭瞪司徒修一眼道:「你剛才為何要讓徐公子出來?他出來了,周繹就跟瘋了似的!」
說出那麼狠毒的話,叫人寒心。
可司徒修有他的理由。
徐涵這人輕易不說心思,假使他今次不露面,裴玉英照樣也可以解決周繹,那麼這件事就只能埋在彼此的心中了。徐涵肯定是不會主動提的,他是希望二人借著這件事,可以把周繹徹底排斥在外。
他笑一笑道:「現在這樣不是挺好?你妹妹與徐公子原本也要成親的。」
裴玉嬌不滿的咬著嘴唇,也不知司徒修這輩子怎麼就那麼青睞徐涵呢,上回馬車出事就是他插手,這回又是,她氣憤道:「你就知徐公子一定是好的?我,我夢到他後來納妾呢!」
滿臉的厭惡。
司徒修被她一說,也想到那一茬,不怪裴玉嬌,徐涵當初確實納了妾,他二人成婚三年多,裴玉英無所出,有日徐涵便納了兩個妾,原是他房裡的丫環,這事兒弄得裴臻動怒,打上徐家,徐涵挨了好幾拳,周繹又橫插一腳。
後來他才知這事兒其實是裴玉英先行提出的,因覺愧對徐家,徐老夫人又待她極好,可徐涵卻覺裴玉英不信任他,不喜歡他,二人原本就有隔閡,鬧得更僵,便出了納妾一事。
司徒修淡淡道:「做夢的事兒難說,興許下回又做一夢,徐涵將妾室都放走了呢。」
裴玉嬌不信,還在不高興。
嘴兒撅著,憤憤不平,司徒修一笑:「這樣吧,假使這輩子徐涵負你妹妹,本王親自教訓他,如何?」
她詫異:「怎麼教訓?」
「將他貶官,將他趕出京城,再替你妹妹挑個更好的相公。」
這話甚合她心意,裴玉嬌道:「你可不能食言,這件事兒多半算你促成的!」
「本王一言九鼎。」司徒修正色,「此心可表明月。」
比起之前答應她的事,這次他態度很認真,裴玉嬌心想,姑且信他一回,她道:「我要回去了。」
「好,本王送你。」
裴玉嬌原是不肯,可竹苓沒來,她手裡也沒個燈籠,哪怕有月亮,路上也還是暗了點兒,她有些害怕,便沒有拒絕。
二人肩並肩走著,周遭很靜謐只剩下他們的腳步聲。
司徒修突然問:「你在雲縣還要待幾日?」
他聲音很溫和,裴玉嬌道:「待到下個月就走的。」
「都在做什麼呢?」
「其實與在京都也差不多,只不跟女夫子學習,多了時間玩兒,這邊又涼慡,能四處走走。」裴玉嬌頓一頓,「還有查莊子的事情,我尚不知如何著手。」
「懷疑莊頭有問題?」司徒修問。
「還沒有定論。」裴玉嬌搖搖頭,「暫時沒看出來。」
這事兒是為難她了,想她原先連個奴婢也管不好,怎管得了這個?司徒修笑道:「像田莊,山高皇帝遠,沒個主子在身邊,要查得先從他身邊的人開始查。且看他這幾年有沒有藉故趕走原先的管事,是不是任用了親信,如今莊上可都是他的人,若是,便得再往深處查……」
他徐徐說來,字字珠璣。
仔細一想,都是絕妙的招兒,裴玉嬌聽著,連連點頭,不知不覺便到了莊前,大門口,兩盞燈籠紅彤彤的,照著來路。
她沒有像往前那樣疾步就跑了,而是停下了腳步。
司徒修頗覺安慰,煞費苦心,總算有些成效!
他調侃道:「終於捨不得本王了?」
她又有些惱,輕聲道:「謝謝王爺,但只是為剛才那事兒謝您,別的不謝!」
他輕聲道:「咱們在京都再見。」
她身子一僵,側頭看去,他立在那兒,如芝蘭玉樹般俊雅,月光環繞,仿若謫仙,她的心跟小兔兒般疾奔似的跳了跳,哼了聲:「誰跟你見呢!」她不能受他誘惑,急忙忙往前走了。?
☆、第049章
? 竹苓此時還在杏子林,裴玉嬌忙叫丁香去尋她,過得一刻鐘,二人才回來。
竹苓伸手拍著胸口:「剛才可把奴婢嚇壞了,姑娘去那兒沒遇到什麼罷?二姑娘……」
「妹妹沒什麼。」裴玉嬌想起周繹離開時的狼狽,頗是快意,往後他定是不敢再來糾纏妹妹的,總算也是解決了一樁事。至於徐涵,既然司徒修也保證了,將來事將來再說,她使人去打水,打開門卻聽見外面有些嘈雜。
還有馬兒打響鼻的聲音,大半夜的,有人要走,還是有人來了?
丁香出去打聽了下,說道:「原是徐公子要回京都。」
不比裴應鴻,裴應麟身上無職務,徐涵乃翰林院編修,不好隨意缺席,故而半夜就要趕回,裴玉嬌心想,那樣巴巴的來看妹妹,也著實費功夫了。不過她也沒必要去相送的,她仍是去洗澡,出來後躺在榻上與竹苓,丁香閒話,不一會兒,裴玉英來了。
她穿著身湖藍色纏枝梨花的襦衣,頭髮只簡單挽著,盈盈而笑,慵懶秀麗,裴玉嬌一下從榻上起來,笑道:「妹妹!」
「我來看看你,聽說你此前出去過?」
裴玉嬌是從大門進來的,自然有奴婢瞧見,稟告了裴玉英也是常理,裴玉嬌點點頭:「是啊,我就在外面走一走的。」
裴玉英嗯了聲:「那你早些睡,這幾日看東西也累了,我瞧著差不多,過幾日不明的問問莊頭。」
妹妹尋到蛛絲馬跡了不成?裴玉嬌想起司徒修說的,躍躍欲試,等到她走了,就與竹苓,丁香道:「我慣來做不成什麼大事兒的,今次得好好輔佐妹妹,你們把莊上名單拿來。」
她看了一大晚上,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裴玉畫取笑道:「越發沒規矩,小心長胖,瞧瞧你這臉兒,肉都嘟起來了。」
比起兩位妹妹,她臉兒是有些豐盈,因總比她們吃得多,可也沒那麼胖,裴玉嬌道:「太瘦了不好,沒力氣的,騎馬都騎不動呢,爹爹都叫我多吃點兒!」她問起裴應鴻兩兄弟,「難道已經走了?」
「走了,還帶了野豬排骨回去,別的留於咱們,不知道要吃上幾日呢。」裴玉畫靠在竹榻上,手裡搖著紈扇,斜睨裴玉英道,「好好的叫咱們來,又關著門,誰也不給進,要做什麼呢?」
「忘了正經事兒了?」裴玉英道,「祖母交代的,總得好好處理。」
「哎,你這等勞碌命,才休息幾日就想著這個,那你說罷,怎麼著?我看這胡莊頭挺規矩,老老實實的,還有他妻子也是,一點兒毛病挑不出。只但凡這樣,才叫人懷疑。」裴玉畫原也是個心眼多的狐狸,「多半是藏了什麼,許是錢財?人為財死。」她想起什麼,嘖嘖兩聲,「李氏與她兩個女兒你們瞧見沒,這皮膚,定是擦珍珠膏了,一群奴婢倒用得起!」
她最愛美,在這上面便發現了問題。
裴玉英沉吟道:「胡莊頭與兩個管事也和和氣氣,這幾天就沒鬧過,我使人試探,互相都說對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