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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她點點頭:「嗯,也送去給爹爹。」

    孟楨來得時候,她仍在折花,遠遠瞧見,她偶爾墊著腳尖,時不時的攀這枝,攀那枝,竹苓要幫,她不讓,好像那是一種趣味。

    著實惹人喜歡。

    他快步上去,她正要剪,他給她托住花枝:「看你有點累,我給你拿著。」

    笑容溫和,好像三月春光。

    她沒有拒絕:「謝謝孟表哥。」

    比起竹苓,他實在高多了,這樣托一托,很容易。

    孟楨又給她找了幾枝好看的,笑道:「你會插花嗎?」

    「才學,也算不得會,反正這花兒本來就好看,不需修剪也挺有意境的。」她折下來,放滿了竹籃,笑得眼眉彎彎。滿籃的海棠,白色如霜,粉色如霞,與她相比,瞬間都遜色了。

    看著眼前嬌艷的面孔,孟楨心裡一跳,微微笑道:「我也算幫了你,玉嬌表妹,能不能送我兩枝?」

    「當然可以了,說起來,上回你給我一整盒蜜餞,我都沒法謝謝你,這花算什麼。」她很慷慨的取了幾枝出來遞給他,「很香呢,放在屋裡,你念書時乏了能看看。」

    孟楨往前一步,擋住旁邊竹苓的視線,伸手去接。

    瞬間,他略帶些涼意的手指碰到她。

    裴玉嬌嚇一跳,想抽回來。

    可他一下抓緊了,連帶著海棠花。

    她白嫩的手指仿若伸入蛇洞,被咬住一樣。

    抬起眼,看到他溫柔的笑。

    她的臉微微發紅。

    孟楨很清楚裴玉嬌,這樣的小姑娘因為愚笨,尋常很少出去,見過的男人也少,不曾開竅過。如今被他一碰,定是一顆心如小鹿亂撞,他只要引得她情動,喜歡他,以後要娶她,易如反掌。

    不過,也不能操之過急。

    他很快就鬆開手,輕聲道:「謝謝,我一定放在書房裡。」

    他帶著花枝飄然而去。

    好像剛才抓到她,只是意外。

    所以裴玉嬌也糊塗了,畢竟這件事,上輩子並沒有,孟楨對她一直都很親切,好像大哥哥對妹妹般,從來不曾像今天,難道真是因為不小心?不小心到連同花枝跟手指都抓住了?她摸了摸手指,滿腹疑惑。

    帶著海棠花,她去見太夫人,又去見妹妹,最後又在裴臻書房的花插里插了幾枝。

    晚上裴臻回來,見到花,皺眉道:「誰來過?」

    「大姑娘,今兒折了好些海棠花,送了一圈呢。」奴婢笑道,「也在老爺這裡留了一些,還跟夫人畫像說了會兒話,奴婢沒聽清。」

    原來是她。

    裴臻坐下來,伸手拿起一枝,放在鼻尖輕嗅。

    恍惚中,好像看到妻子每日來他書房,放上一些花,有時候是茶花,有時候是茉莉,有時候是玉簪,她總是滿身的花香味,就像是花妖變成的一樣,可人卻一點不嬌氣。太夫人生病,她整日伺候,從不喊苦,哪怕自己身體也不好。

    後來懷著裴玉嬌生了場病,導致這孩子天生有些愚笨,太夫人愧疚,格外寵溺裴玉嬌。

    想起往事,他心口鈍痛,那時,自己要是在京都就好了。

    他把花枝輕輕放在案上,起身走了出去。

    三月十六日,東平侯府的姑娘們收到了寶嘉長公主的請帖,邀請她們十八日去參加茶詩會。

    說起這寶嘉長公主司徒弦月,原是宗室之女,少時頗得皇太后喜歡,常召至宮中,從郡主晉封到公主。後來下降許家公子,不到一年便和離了,這十幾年來,她一直獨身,再不曾嫁人,也沒有一子一女,聽起來頗是叫人同情。

    然她才華橫溢,琴棋書畫,天文地理,無不涉獵,乃京都第一大才女,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恐天下沒有幾個女子能如她這般瀟灑。她每年還在蘭園開辦茶詩會,邀請眾位姑娘相聚,賞花吟詩,沒有不肯賞臉的,漸漸的,甚至以參與其中為榮,反而不曾得到請帖的,暗暗失落。

    所以,裴玉英自然要去的,她喜歡寶嘉長公主,也羨慕她這樣的生活,倒是裴玉嬌有些心思。

    她原來並不知司徒修弦月的事,還是嫁給司徒修,有次中秋,皇室中人在宮中聚會,司徒弦月也來拜見,只她這人有些清高,燕王妃看不過眼,私底下竟與晉王妃說她不過是個外室,不知得意什麼。

    她沒弄明白,回頭去問司徒修,結果他讓她非禮勿聽!

    哼,又不是她想聽的,正巧聽到而已。

    ☆、第016章

    ?  到得那天,早上起來,她還沒有穿好裙衫,裴玉英急忙忙就過來了。

    「妹妹,你來得這麼早,吃飯了嗎?」

    「不曾,我來看看你。」

    裴玉嬌笑道:「那在我這兒吃好了,竹苓,你去吩咐廚房,要雙份的。」

    竹苓答應。

    裴玉英拿起梳子,給她梳頭髮。

    裴玉嬌頓覺壓力很大,不用說,定是要她在別人面前留個好印象了。

    裴玉英手很靈巧,一會兒就給她挽了雙垂髻,又插上數十朵淡黃色的珠花,還有紅瑪瑙圓珠點綴,清新可愛。她上下一瞧,很是滿意,叮囑道:「姐姐,自打你摔了頭,這是頭一回在眾位姑娘面前亮相,一定要漂亮些,你記得……」

    「我知道,我不會胡說,亂跑的!」裴玉嬌一口答應。

    等到二人用完飯去上房,裴玉畫已經等著了,見她們姍姍來遲,嘖嘖兩聲:「弄這么半天,可是想艷壓群芳?」

    裴玉英笑起來:「你也很漂亮啊,誰壓誰難說。」

    裴玉畫被她一稱讚,滿心高興。

    這段時間,三人無甚矛盾,相處起來還算愉快。

    太夫人的目光依次掠過去,連連點頭:「打扮的很大方,等去了,姐妹間和和睦睦,不要給人看笑話。」

    三人應是。

    馬氏又拉著裴玉畫交代幾句,她們出去垂花門,坐了馬車前往城外。

    寶嘉長公主在城內當然有公主府,只尋常從來不住,都住在外面的蘭園。

    蘭園占地三四百畝,極為廣闊,庭院內,樓台亭榭錯落,園子按著江南風格來建,透著一股子婉約。這等季節,走在其中,好似都不在京都,耳邊還聽得鳥語,裴玉英想起來,司徒弦月,養了好幾隻大鸚鵡,還有一些畫眉鳥。

    她過得日子啊,跟神仙一樣。

    裴玉英也忍不住四處相看,裴玉畫更是羨慕,輕聲道:「不知她怎得那麼富貴。」

    論起來,她父親也不過是皇上的遠房堂叔,早就沒落了,不過司徒弦月仗著一身才華得皇太后欣賞,才封了公主的。

    裴玉英搖搖頭:「莫論是非。」

    「只是好奇。」裴玉畫有時很不喜歡裴玉英的嚴肅,明明都是姑娘家,她怎得跟長輩一樣!

    她轉頭牽住裴玉嬌的手:「姐姐,你說這鳥兒的叫聲怎麼那麼好聽。」

    「是啊,好像在唱曲兒一樣,它們是不是在互相說話?」

    裴玉嬌就可愛多了。

    裴玉畫嘻嘻笑:「咱們回家,也讓祖母買幾隻好不好?早上起來就聽到,多有意思。」

    「嗯,當然好,不過早上會不會嫌吵,萬一很困……」裴玉嬌有時候會睡懶覺。

    「倒也是。」裴玉畫點點頭。

    說話間,已經走到園中的蘭庭。

    司徒弦月喜歡蘭花,蘭園蘭庭,都是用了蘭字,庭中蘭花數目足有五十餘種,而此處開闊,也適宜聚會,已經有好些姑娘在了。裴玉畫瞧過去一眼,撇撇嘴兒道:「許黛眉還沒來,又有一個朱玫,她單名怎麼不是『頭』呢。」

    豬頭。

    裴玉嬌噗的一聲。

    裴玉英皺眉,斜睨裴玉畫一眼:「你又在氣什麼?」

    「怎麼不氣,這朱玫本來算什麼,如今要嫁燕王了,瞧她這得意勁,以後咱們遇見她,還得喊她一聲王妃呢。」

    上輩子,朱玫確實是司徒瀾的妻子,燕王妃,人有些刻薄,說司徒弦月乃外室的便是她。裴玉嬌也不喜歡,因為朱玫瞧見她,總是露出一副鄙夷的模樣,看不起她笨,甚至,還有些看不起司徒修。

    不過她的命也不好,裴玉畫微微嘆口氣:「都說富貴險中求,做王妃,其實還不如做個尋常人來得快活。」

    聽得那二人訝然。

    裴玉英輕笑道:「姐姐有如此覺悟,著實不易。」皇家無情,如今太子被廢,數位親王內里傾軋的厲害,誰也不知道哪日,哪位就隕落了。她與裴玉畫道,「你既知她是誰,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得罪。」

    裴玉畫這話也贊同,京都藏龍臥虎,刺眼的人多呢,難道還能一個個都不理?

    她嘆口氣,跟著裴玉英去與那些姑娘見禮。

    零零總總,有二十來位。

    東平侯府在京都也非無名之輩,裴臻又立了大功,眼見她們過來,姑娘們又轉了頭迎上。

    正互相問禮,許黛眉到了,看到裴玉英,柳眉一挑,像是勝利者一般笑道:「二姑娘,別來無恙?」

    她語氣滿是挑釁,加之向來在貴女圈囂張慣的,誰也不願意得罪她,故而眾人都有作壁上觀之舉。

    蘭庭里一時安靜極了。

    這安靜叫人滿身尷尬。

    裴玉嬌都替妹妹難受,然而裴玉英輕聲一笑道:「看許姑娘滿面春風,許是有得意事,不妨說來聽聽?」

    竟然絲毫沒有動怒,一派光風霽月。

    許黛眉著惱,真不知裴玉英為何還有如此底氣,她可是被拋棄的人!她瞧了裴玉嬌一眼,她姐姐也是,都是嫁不出去的,不屑道:「我從來不曾失意,何談得意。我只是關心你們,裴大姑娘也有十六了,倒不知你與她,哪個先嫁出去呢。」

    這話就有點過分了!

    裴玉英原是不想當眾與她翻臉,可她這樣諷刺,也觸到逆鱗,面色稍許冷了些道:「如今衣冠楚楚,得魚忘筌的男人甚多,早早嫁出去,不如晚一些,看錯人,將來恨不得挖出眼珠子,因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可吃,許姑娘,你說是嗎?」

    有些人未曾聽出來,聽出來,得知內情的,只替許黛眉丟臉。也不知她有什麼好得意,那周繹,只是個朝秦暮楚的男人!

    不曾聽懂的,悄聲問別人,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許黛眉聽得竊竊私語,臉一下變成了豬肝色。

    裴玉畫撫掌而笑:「有些人,真不知道丑字怎麼寫,要我,早挖個地洞鑽進去。」

    許黛眉再難以忍受,轉身跑了出去。

    眾位姑娘私底下還不是看不慣許黛眉,都轟然笑起來。

    反正她走了,也不知是誰在笑。

    幾個婆子見了,輕聲去告訴司徒弦月。

    她素白的手取了些雪膏,抹在掌心,三十來許的人,皮膚柔白細膩,最多像二十出頭的女子。容貌也是姣好,瓜子臉,杏眼,高鼻,小嘴,挑不出什麼瑕疵,如一定要挑,定是瘦了些,顴骨有些高。

    「沒有教養,我瞧在貴妃娘娘的面子請了她,仍是失策,明年不必請她了。」她瞧向對面坐著的一位年輕男子,他穿了湖綠錦袍,背靠著海棠交椅,有幾分慵懶,卻也讓人忽視不得。她嘴角露出笑意,像是漫不經心的問,「你剛才說,你來看哪家的姑娘?」

    蘭庭里,奴婢們設下案幾錦墊,端了瓜果點心上來,又倒上好茶,姑娘們紛紛落座。

    這會兒,沈時光跟何淑瓊才來。

    「聽說錯過一場好戲。」何淑瓊抿嘴一笑,斜睨遠遠坐著的許黛眉,「可惜了。」

    雖然裴玉英諷刺了許黛眉,可這事兒到底對她也有傷害,畢竟她本是要嫁給周繹的,心裡肯定不痛快。

    原是不該提。

    沈時光皺了皺眉,岔開話題笑道:「我本是想等天氣暖一些請你們過來,結果家中有些事,又遇到哥哥要會試,一再耽擱,都到三月底了……」三月學子們會試,一直要考到三月十五日,這幾天才考好出了考場。

    裴玉英當然知道,自家兩位堂哥堂弟也去走了個過場,她笑道:「無妨,反正咱們在這兒也見著了。」

    何淑瓊看沈時光只顧著理裴玉英,有些不高興,眼睛一轉道:「我表哥也考了的,時光,你覺得你哥哥跟我表哥,哪個更厲害?」

    「這可難說,我哥哥常說徐公子的策論獨樹一幟,令人耳目一新,便是他都有不如,再者,文無第一,也不是定能爭個高低的。」

    沈夢容,裴玉英知曉,徐公子是誰,她尚不知,裴玉畫也好奇,搶著問道:「何姑娘,你表哥是誰啊,我怎的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表哥叫徐涵,江南大儒張奎你們知道嗎,我表哥是他徒弟,才搬來京都不久。」何淑瓊滿是驕傲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很仰慕徐涵,以他為榮。

    「是他徒弟呀!」幾個姑娘也都訝異萬分,當年張奎摘得狀元,名揚京都,本是前途無量,多少人家想與之結親,結果他志不在官場,與皇上辭別去江南開了書院。既然這個徐涵是他得意子弟,想必不凡。

    何淑瓊端起茶盞喝一口:「等會兒我表哥要來接我的,你們既好奇,不妨看一看。」

    聽她們在說這個,裴玉嬌急得不得了,怎麼好好的要談到徐涵呢!

    這下妹妹知道徐涵的名字了,說不定一會兒還得知道徐涵家中的情況,不對不對,她已經跟何淑瓊認識,等會兒興許還能見到徐涵。

    可她又不好說,徐涵以後會納妾,待妹妹不好,別人會把她當瘋子。

    就在這時,司徒弦月出來了,宛如眾星拱月。

    她連忙道:「你們看,長公主來了!」

    大家忙抬起頭,不再說話。

    裴玉嬌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第017章

    ?  茶詩會,也就是以茶會友,以詩相交,故而來此不表現一下才情定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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