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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澤蘭奇怪的瞅她一眼,要真掉了,依自家姑娘的脾性,早哭天哭地的要她們幫著找了,居然那麼鎮定,那是她最喜歡的東西啊。
竹苓也擔心:「姑娘傷心嗎?」
裴玉嬌心想,反正五十兩銀子能換回來的,不傷心,就是氣得牙痒痒。
一個簽文居然要這麼多銀子,還有沒有天理了!
☆、第009章
? 說起銀子,裴玉嬌叫竹苓把放錢的銅匣子打開來。
她數了數,才發現自己竟不怎麼有錢。
只有兩百多兩,可她每個月就有十五兩月例呢,一年的話,她算了算,得有一百幾十兩,還別說長輩還總賞下來。
「我錢去哪兒了?」她問竹苓。
竹苓道:「賞人了,買東西了。」
她領她去看,院子裡一個庫房堆滿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光是燈籠都有十幾盞,一排十二個玉娃娃,竹子編的小風車,瑪瑙的小水壺,翡翠西瓜,琳琅滿目,她想起來,她是喜歡買東西,見著好看的就買。
也不管浪不浪費,全憑一時喜好。
現在想想,算得上敗家了!
裴玉嬌搖搖頭:「往後不買了。」她叮囑竹苓,「你給我好好把著。」
竹苓連連點頭:「好。」
澤蘭笑道:「姑娘還缺銀子呢,喜歡買什麼便買什麼,太夫人那麼疼你。」
「我又不是小孩兒了,哪裡有那麼多喜歡的。」裴玉嬌把匣子鎖了,將鑰匙給竹苓,「你收好。」
澤蘭看著眼紅。
姑娘簡直是不把她當大丫環,什麼都叫竹苓來做。
原先她多聽話,樣樣都不管,她把著錢匣子,便是拿去一些,姑娘也不知道,眼下竟然還數了錢,看來真是變了個人,還關心這些了。她咬了咬嘴唇,直接問裴玉嬌:「姑娘,索性你將奴婢送還給太夫人算了。」
「……為何?」裴玉嬌一愣。
「奴婢在這兒不受姑娘喜歡,還留著做什麼,恐是哪裡做錯。」她擦眼睛,低垂著頭,委屈道,「奴婢也跟著姑娘幾年了,沒想姑娘竟那麼不喜歡!」
她拔腳就走。
裴玉嬌愣在這兒。
竹苓老實,想去追:「澤蘭定是傷心。」
裴玉嬌攔住她,半響道:「別管。」
竹苓不明白。
裴玉嬌看著她,認真問:「你跟她都是奴婢,我是不是,想怎麼使喚就能怎麼使喚?」
「當然了,姑娘。」竹苓點點頭,「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姑娘一句話,奴婢們也得去。」
「那我重用你,她不該不高興。」她可是看出來了,澤蘭在跟她鬧脾氣。
竹苓不說話了。
不過澤蘭的性子一向有些這樣,姑娘從來也不管的,還諸多依賴她,如今卻是越來越看重自己,竹苓雖然高興,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畢竟澤蘭聰明,點子多,還會哄姑娘高興,她什麼都不會。
太夫人以前就說,她跟姑娘有點兒像,有緣分。
說穿了,其實也就是傻。
竹苓嘆口氣:「奴婢是比不上她,也難怪她不樂意。」
同病相憐。
裴玉嬌拍拍她手背:「竹苓,笨人不壞,聰明的人容易變壞。」
好像是安慰人的話。
可竹苓心頭一陣悲涼,連自家憨主子都說自己笨,那是沒得救了!
「所以你這樣挺好的。」裴玉嬌朝外面看一眼,心想,人相處久了,長個心眼果然就能發現人跟人不同。
澤蘭不是本分的奴僕,竹苓卻是任勞任怨。
所以就算澤蘭生氣,她還得依靠竹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不想把自己的財物交給不可信的人來管著。
澤蘭走到門口,最終仍停下來,因為發現裴玉嬌根本沒使人來追,她這心裡萬分失落,原來自己在主子心裡真是一點地位沒有了!往後,可怎麼好?她的手在袖中握緊了,可自己這身份,卻偏偏得依附那傻主子!
她又慢慢走回來,坐在外面的台階上出神。
過得一陣子,終於從大同傳來捷報,外夷敗走,裴臻領兵追擊,斬首千餘級,直搗敵營。
闔府歡喜。
當天就擺了盛宴,全家人聚首一堂慶賀。
老侯爺,二老爺裴統甚至喝得酩酊大醉。
馬氏使人扶著裴統一起回去,裴統嘴裡嘟嘟囔囔,微微發福的臉膛通紅,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已是一副腐朽老態。
想起裴臻,身姿挺拔,冷峻不凡,馬氏對自家相公又露出幾分厭惡之色,幸好兩個兒子出色,她還有點盼頭,不然也像裴統那般,這二房必定是要沒落了!也虧得裴臻沒有續弦,沒有兒子,將來少不得爵位都落在裴應鴻跟裴應麟身上。
馬氏拿出帕子給裴統掖一掖從嘴角流出來的口水。
裴玉英陪著裴玉嬌回去,姐妹兩個言笑晏晏。
「爹爹去打仗那天,我給他做了鞋子,現在剛好做了兩雙。」裴玉英笑道,「姐姐,你也該準備點兒禮物給爹爹。」
裴玉嬌歪了歪腦袋:「我背詩給爹爹聽!」
「也好,不過女兒家最好還是懂些女紅。」人的貪心是無窮盡的,看到姐姐會識文斷字了,她又希望裴玉嬌還能繡花,恨不得她樣樣都會,走出去,人人誇讚。
裴玉嬌嗯了一聲:「我試試吧。」
「小心扎到手指。」裴玉英道,「先練些淺的,竹苓,澤蘭你們照看好。」
兩個丫環應一聲。
她怕姐姐冷,握著她的手,柔聲叮囑:「這幾日雖是有些暖,可晚上還冷著,你小心凍到手,今兒怎麼手爐也不拿一個?」
「用了出汗,不知是不是我身體好。」裴玉嬌看著她關切的眼神,心頭一酸,想到周繹的事兒,眼睛都紅了,不知道她怎麼熬過來的。
這痴兒又在怕自己傷心,可她向來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周家既不肯,周繹又與許黛眉有牽扯,她哭過一回便夠了,再不想浪費時間於周家身上,天涯何處無芳糙!裴玉英淡淡笑了笑道:「姐姐,我早沒事兒了,咱們侯府貴女,什麼樣的男人不好挑?」
清幽月光下,她仍是那個瀟灑驕傲的女子。
不管什麼過往,都不能拘束她。
同為姑娘,裴玉嬌竟一時看的入神,好一會兒才道:「妹妹,你真漂亮呀!」
她把臉往她懷裡蹭了蹭。
裴玉英噗嗤笑了:「咱們嬌兒也很漂亮!」她摸摸她的臉,「嬌兒像娘呢。」
她是有些像父親,多了幾分英氣。
說起母親,兩個人都有片刻沉默,她們體弱的娘,在八年前就去世了,在裴玉嬌的印象里,模模糊糊,已經不太記得她的模樣,只裴臻書房掛著畫像,她想起來了,去看一看,仿佛能感覺到娘親還在身邊。
第二天,裴玉嬌去上房請過安,在自個兒書房練字,如今她去跟夫子學習,都存了認真的心,加上司徒修教的,那字是越發端正,常得太夫人誇獎。寫了半個時辰,外頭丫環稟告:「蔣姑娘來看姑娘了。」
裴玉嬌一聽,忙忙得放下筆:「快叫她進來。」
蔣家是裴家表親,蔣琳乃裴玉嬌表妹,因蔣老爺常來給姑母太夫人問安,蔣琳便與這兒的姑娘很熟。後來裴玉嬌嫁給司徒修,蔣琳則成了二王爺司徒裕的側妃,兩人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經常走動。
故而這是種故友重逢的喜悅。
澤蘭挑起帘子,蔣琳走進來,她年方十四,身量頗高,瓜子臉,細長眼睛,很有韻致,所以才會給司徒裕瞧上,而這周王司徒裕,卻是京都聞名的糙包王爺,裴玉嬌心想,可能跟她差不多,有點笨笨的。
「表姐。」蔣琳見到她就笑,坐於身邊道,「我一直想來看你,可過年前著涼了,喝了一陣子的藥才好,母親說不要外出,一直拖到現在,你頭可好了?早知道,我那時該拉著你別去的。」
那會兒,聽說有美男兒看,裴玉嬌傻得很,趁著裴玉英沒注意,隨著陳家姑娘就走了,蔣琳便也跟著,裴玉嬌笑道:「你別放在心上,大抵是人多,擠到了,反正誰也沒瞧見,怪不得誰。」
這話可不像裴玉嬌說的,蔣琳驚訝的發現,她有點兒不一樣,但要說,又說不清楚。
她目光落在裴玉嬌發上,見她戴了漂亮的南珠簪子,珠子顆顆如拇指般大,心想裴玉嬌是真的命好,這樣一個痴兒,沒了娘親,卻是祖母疼父親疼,可憐她這等人,偏生是個庶女,便是蔣家唯一的女兒,都沒有裴玉嬌一半兒好的待遇。
她叮囑道:「也確實是,下回你可要小心些,幸好摔得不重呢。」
「嗯。」裴玉嬌點點頭,她當然不會再犯這種錯。
蔣琳喝完茶,說道:「你們今兒不聽課,咱們叫上二表姐,三表妹一起去余香閣罷,聽說昨日上了好些新的胭脂,薰香,」她眨眨眼睛,「正好也出去走走。」
裴玉嬌也喜歡香噴噴的東西,她每套衣服都熏了的,房裡也整日染著香,聞言站起來道:「好呀!」
四個姑娘立時聚在一起。
太夫人聽說要去余香閣,她瞧了裴玉英一眼,小姑娘遭此打擊,出去走走也好,她笑道:「去吧,我是腿腳不方便,不然這余香閣,我也最是喜歡去的。你們看中什麼,不必拘束,都算在祖母頭上,琳兒,你也一樣。」
四人歡呼一聲,嘰嘰喳喳就出去了。
余香閣在京都是首屈一指的水粉鋪,掌柜的擅經營,請了高人研製胭脂與薰香,別家竟是仿照不來,故而不是廉價的,每盒都價值不菲,也只有富貴人家才享用得起,可即便這樣,余香閣每日仍是人來人往,也可看出京都,到底是藏龍臥虎。
蔣琳瞧見新出的東西,一連點了好幾樣叫丫環收著。
她這等吃相,裴玉畫有點瞧不起,暗想到底是庶女,在家不得寵,來這兒打秋風手從來不軟,也是祖母大方,任她買呢。她輕輕哼了聲,自個兒也挑了幾樣,那頭裴玉英,裴玉嬌有商有量,很是細緻,選了最為合適的買一些。
因為今兒有新樣式,故而人特別多,只半天功夫,竟是遇到好些夫人姑娘,裴玉英督促著裴玉嬌上前問候,她言行舉止比起往前得體的多,使得眾人都很驚訝。
買好東西,幾人出來,剛到外頭,一馬一轎在鋪前停下來。
馬上一位年輕公子身穿寶藍錦袍,頭戴玉冠,腳蹬烏黑鹿皮靴,翻身下來立定了,彈平袍子,抬起頭,五官俊朗,氣宇軒昂,直將身後的行人比得不能看。
蔣琳輕聲道:「你們看,沈夢容呢!」
裴玉嬌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這就是那個自己在他面前丟盡臉面的年輕公子?
她兔子一樣,猛地藏到了裴玉英的身後。
☆、第010章
? 從轎子裡出來的是沈姑娘沈時光。
上回國舅爺大壽,裴玉英與她相談甚歡,此時二人相見,頗是歡喜。
眼見姐姐躲在身後不露臉,裴玉英無奈,不知道她這會兒是怎麼了,剛才在鋪內還好好的。
蔣琳在旁邊打趣:「大表姐,多虧得沈公子上回扶你起來,你還不出來謝謝他?」
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玉嬌羞惱的不行,耳朵都紅了。
原來那個穿著淡綠裙衫,好像小動物般躲著的姑娘就是那天摔暈在他面前的人。
想起那一幕,沈夢容也覺尷尬,當時小姑娘跌撞著過來,一看就是被人推的,收不住力,摔在他腳前,好像一朵狂風中被吹落的花兒,惹人憐惜。他忍不住扶了她起來,後來才聽說是傻子。
也難怪被人欺負。
話說到這份上,裴玉嬌不能再躲了,她感覺到沈時光跟沈夢容的目光因為蔣琳,都落到了她身上。她慢慢站直,拉拉裙角,儘量像個大家閨秀般娉婷出來,朝那兄妹兩個行一禮,又與沈夢容道:「沈公子,謝謝你。」
聲音甜軟,柳葉眉,大眼睛,菱角嘴兒,無一處不好,跟記憶里一樣。
不過那天扶起她時,她閉著眼睛,原來睜開時,卻有這般明亮的眼眸。這不像傻子,傻子的眼神都有些呆滯,她的不一樣,安靜又清澈,好像山崖下藏著的一汪湖泊。
沈夢容越發奇怪,這樣口齒清晰,可愛的小姑娘,真是傻的嗎?
莫不是別人胡說。
他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多禮,舉手之勞。你的傷,現在好了嗎?」
聲音好像春風,吹得人渾身舒服。
裴玉嬌呆了,她心想難怪別人都那樣稱讚他,這人委實吸引人,他還是明年的狀元呢!便是自小被稱為神童的徐涵,也只排在他下面做了探花,想起徐涵,她心頭又一陣憂心,妹妹這輩子再不能嫁他了!
誰都比他好,這沈夢容就是。
妹妹……
她心念一動,剛才聽妹妹與沈時光交談,好像關係不錯,妹妹是不是能嫁給沈公子?回頭去問問祖母。
突然發現一個好人選,她心情激動,在袖中一陣摸索,找了水晶糕出來遞給沈夢容:「我已經好了,這,這給你,當謝禮。」
雪白的掌心托著油紙包好的糕點,沈夢容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有這種舉動,抬頭一瞧她,偏生是那樣認真的表情,滿是誠意,期待著他拿走。他忍不住笑起來,好像枝頭萬千梨花開,讓人陷入裡面。
沈時光好久不見他這樣在人前笑,微微有些詫異。
裴玉嬌見他不拿,才意識到是不是哪裡不對,可是她並沒有送手帕,送荷包啊,吃得東西,人人每天都要吃的,並沒有特殊的意義。
她只是想跟沈夢容打好關係,當然,也是真的謝謝他。
她歪了歪頭:「你不愛吃這個?這是水晶糕,咱們府里廚子做得,特別好吃,比外面買得還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