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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01:29 作者: 久嵐
一字不差的背出來,還十分流暢,這下不止裴玉英大為震驚,裴玉畫甚至跳起來,腦殼碰到了車壁,指著裴玉嬌道:「你何時會的?」
「偷偷背的。」裴玉嬌見兩位妹妹嚇到了,咧嘴一笑,伸出兩隻手道,「背了三天。」
上輩子在王府背的,為這,手心沒少被打。
裴玉英把吃的給她,想到姐姐最近跟夫子學習是比以前乖了,她歡笑道:「好,好,沒想到你終於知道用心了,下回再背些別的,這樣外面那些……」
那些人再不會說她傻。
裴玉嬌點點頭,把一個蜜餞塞到裴玉英嘴裡。
兩人親親密密的,裴玉畫看得不舒服,撇嘴道:「光會背詩有什麼用?別人豈會只看這些,」她目光投向裴玉英,挑眉道,「我前幾日聽母親說,周家夫人啊,連雪梨都不肯收,咱們送過去,那邊就回了緞子,哎,周家哥哥好似也好久不來了。」
裴玉英心頭一沉。
她跟周繹情誼相投,兩家雖未挑明,可互相都知,周繹去年還送給她一支簪子,年輕男兒滿臉羞澀,輕聲在耳邊說喜歡她。
那一刻,心跳的好像擂鼓,差點沒留意叫他奪了吻。
自那以後,他便經常來,什麼藉口都使,只為得空看她一眼。
可現在,確實是許久不來侯府了!
難道變了心?
眼見她強自鎮定,裴玉畫撇了撇嘴兒。
平日裡再如何派頭十足,一身嬌貴,終究也不過是個沒娘的,父親又在打仗,不知輸贏,上頭還有個傻姐姐,雖說是大房姑娘,可比起她這二房的一點不沾上風,周家便是不要她,又有什麼。
她轉過頭看向窗外。
因這一出,車廂里的氣氛立時冷了。
女兒家的心,都是海底針。
裴玉嬌也不知如何做,她只知道妹妹沒嫁成周繹,而是嫁與徐家公子徐涵,他是皇上欽點的探花,依稀間,好像記得徐涵來家中,妹妹打扮得美麗非凡,叫徐涵一見傾心。只他也不是好人,她後來聽澤蘭說,知道妹妹不能生育,急著納了好幾房美妾。
妹妹卻從來不曾訴苦,倒是周繹……
有次跟徐涵打架,鬧得很厲害,弄得司徒修都知道了,還問起她,才知周繹是一直關心妹妹的。
可是,為何他們沒有成親呢?
裴玉嬌弄不明白,她想了想,把鹿肉脯撕一塊給妹妹吃,溫聲道:「周哥哥不來,許是家中有事,指不定明兒就來了呢。」
是在安慰她。
裴玉英沖她笑笑:「嬌兒說得對。」
可她如何能心靜,那麼多年感情,她不希望是真的。
到得明光寺,眾位女眷一一下來,馬氏領著她們去進香。
濃烈的香火味直撲入鼻中,裴玉嬌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一是求菩薩保佑祖父祖母身體健康,二是求妹妹能嫁個良婿,三是……她反覆思量,爹爹在仕途沒有不好的,好像不缺什麼,剛才二嬸說,讓她自己求個良緣。
不知,三個的話,會不會要求太多,菩薩忙不過來?她嘴裡念念有詞,請菩薩先全了前兩個,至於自己,總歸容易,不嫁司徒修這樣的兇相公就行了。
她拜完,拿起簽筒一甩,掉出一簽文:「一日赴東升,二日水中明,春風和氣暖,祿馬進門庭。」
看字眼,好像挺好的意思呢。
她高高興興拿起簽文往外走,誰料剛把腳跨出門外,就見前方立著一位年輕公子,身穿出鋒的白狐裘,長身玉立,雍容華貴。
因他出現,周遭萬物好似都淡了,化為模糊的背景,唯他存於紅塵中,遺世而獨立。
裴玉嬌心口如被鍾撞,她應是怕他的,然而卻一步也逃不走,好像被釘子釘在地上一樣,眼睜睜看他一步步走過來。
☆、第004章
? 一別經年。
上輩子,他受命赴山西平亂,得勝而歸,回到王府,卻知她半個月前就去世了。如今,他死而復生,此番前來,只為一償心愿,再見她一面。
雖然她並不是那個嫁與他,他親手教導好的姑娘,但也聊勝於無。
司徒修朝著她直走過去。
可裴玉嬌嚇得恨不得後退,恍惚間,想起司徒修拿著戒尺打她手心,叫她趴在床上打屁股,一樁樁事,一頓頓訓斥,走馬觀花一樣在腦中翻湧,她的腿突然軟了,跌坐在地上。
眾人紛紛看過來,竹苓急得連忙把裴玉嬌拉起,悄聲道:「姑娘怎麼了,突然崴到腳嗎,好好的怎麼摔了?」
而澤蘭呆若木雞,目光直直落在司徒修臉上,她原以為沈夢容已經夠出眾的了,可現在這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比起沈夢容的俊雅,此人絲毫不差,且氣質清貴,簡直就像是從天上下來的謫仙!
那麼冷,可冷得吸引人,讓人想使出渾身的勁兒去接近他,不管是否會受到傷害。
澤蘭的心怦怦直跳。
裴玉嬌一起來就往旁邊裴玉英那兒走,拉著她袖子低聲道:「妹妹,我,我求到簽文了,咱們快些走吧!」
裴玉英對姐姐總是失儀實在有點麻木,伸手扶一扶額道:「怎麼這麼急呢,姐姐,你路要好好走,簽文呢?」
「簽文……」裴玉嬌一看手,簽文沒了,往地上看去,就掉在剛才坐下來的地方,她叫竹苓去拿。可被司徒修搶了先,他讓隨從撿起,一掃眼,只見上有四行字,「一日赴東升,二日水中明……」
她求的,莫非是姻緣簽?
他側頭看向裴玉嬌。
小姑娘剛剛為誠心求菩薩,帷帽摘了下來,露出粉雕玉琢般的小臉,此刻因慌張染了桃紅,更添幾分明艷。
她轉過頭,只管拉著裴玉英走,連簽文都不敢要。
司徒修想起那天她嫁給自己,天真無邪,一點兒不知道害怕,但卻有自知之明,說他不得父寵,才娶了她那麼笨的姑娘。
明亮的眼睛裡竟是同情之意。
然也確實是,天下誰人都知道的道理,沒人敢當面明著說,他看著她漂亮的臉蛋,心想不管如何,父皇並不算絕情,女子重貌,她傻歸傻,身材樣貌卻少有人能及,他不負皇恩,當晚就要了她。
也是那天,看到她哭,梨花帶雨般楚楚可憐,第二天,更是躲著不見他,仿若被傷害過的小貓兒一樣。
丫環們四處搜尋,後來在房中的木箱裡找到她。
將她帶到面前,她雙手抱住胸口,滿臉驚恐,好像生怕他再脫她衣服。
就像剛才……
他眉頭一挑。
哪裡不對!
她不該害怕他!
他是重生,自然認識裴玉嬌,可裴玉嬌還未認識他,怎會怕他呢?他這樣的容貌,不說姑娘們個個為之神魂顛倒,卻也絕對不會避之不及,再說,依照她原先單純的性子,定會問他要回簽文的。
司徒修訝然的轉過身。
可裴玉嬌早就嚇得逃走了,拉扯著裴玉英的胳膊,一個勁兒的往山下去,裴玉英被她弄得一頭霧水:「怎麼了,姐姐?咱們才來,簽是求了,可還未解,再說,便是要回去,還得等二嬸跟三妹呢。」
馬氏領著裴玉畫去給她去世的外祖點長明燈。
她直覺姐姐不正常,回想了一下剛才司徒修的驚艷現身,遲疑道,「你莫非認識那公子?」
「啊?」裴玉嬌怔住了。
她上輩子是認識司徒修,可現在不是上輩子啊,為什麼她要逃?司徒修應該也不認識她。
一下感覺到自己做了傻事,裴玉嬌訥訥道:「不,不認識,我……」大概是因為突然見到他,畢竟記憶里,她嫁給司徒修時方才是第一次相見,如今提前了三年,她如何不驚,又加上司徒修積威甚重,她才會第一時間就想著逃走。
見她垂著頭,說不清楚,裴玉英除了嘆氣還能說什麼?
反正她也習慣了,拉起大姐的手:「我也抽了簽文,你陪我去解簽。」
裴玉嬌點點頭,把帷帽戴起來。
再次走到廟前,她偷偷四處張望,只見司徒修好像不在了,頓時鬆了口氣。
兩人去解簽。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笑:「好巧啊,裴二姑娘。」
裴玉英轉頭一看,卻是許家姑娘許黛眉。
許家因出了個皇貴妃,早年被封長興侯,長興侯夫人常氏一連生了三個兒子,最後方得了個女兒許黛眉,寵得跟什麼似的,恨不得天上的月亮星星都摘下來給她,養成了嬌慣的性子。
後又因太子被廢,許家水漲船高,許黛眉在京都更是橫著走,貴女圈裡,眾多姑娘附庸,什麼都讓著她。
可裴玉英不曾。
而裴玉英也頗傲氣,容貌出眾不說,琴棋書畫無有不精的,且還能幹,有主見,自然看不慣別人討好許黛眉,後來發生了一樁事,更是叫兩人之間矛盾加深。
起因在長公主府舉辦的茶詩會。
裴玉英撞見許黛眉欺辱胡家一位姑娘,瞧不過出手相助,兩人就此結仇。
後來再見面,更是話都不說的。
今日她竟然主動打招呼,裴玉英挑眉道:「確實巧,但我要去解簽,先行一步。」
「急什麼呀。」許黛眉笑道,「咱們許久不見,不敘敘舊?」
她一邊說,一邊把玩腰間玉佩。
裴玉英目光隨之而動,等到看清楚這玉佩的模樣時,她整個人怔住了。
這玉佩乃羊脂玉所刻,大約三寸長左右,雕著只貔貅,要說這種圖樣,實在普通,因多數公子哥兒佩戴的都是瑞獸,可這塊的左下角是有道裂紋的。這裂紋是她親手所致,不慎摔壞,可周繹一點不怪責,還喜滋滋的每日帶著,說這玉佩如今是獨一無二。
可這獨一無二的東西,現在卻戴在許黛眉的腰間。
眼淚一下子湧上來,差點流出眼眶。
可自尊絕不允許她哭。
裴玉英迅速的轉過頭:「我與你無話可說。」
她拉住裴玉嬌的手快步走了。
力道有點大,握得得有點疼。
裴玉嬌奇怪的抬頭看了妹妹一樣,發現她的眼睛微微發紅。
「妹妹……」她柔聲問,「你怎麼了?你要哭了?」
為什麼呢?
裴玉嬌並不了解玉佩的事情,她上輩子只知吃喝玩樂,明知自己笨,卻也那樣天真的活著,只到死方明白,人呀,說死就死,死了,就會與親人徹底的告別,然而她這樣的人竟也有死而復生的機會。
這回,她定要好好的關心家人,她搖著裴玉英的手。
裴玉英拿帕子擦拭一下眼睛,勉強笑道:「沒什麼,是有灰塵進去了。」
聽起來好像在騙人。
裴玉嬌歪頭瞧她:「有什麼事,妹妹可以告訴我,我也能給你出出主意。」
這樣的話,簡直讓人震驚。
裴玉英心頭一喜,捧起她的臉:「嬌兒,你也會說這些!」
「嗯,我好歹也有腦袋的。」裴玉嬌道,「我看出你不高興了。」
「可你幫不了我。」裴玉英嘆口氣,「你幫得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的,現在,何必叫你煩心呢?」
她終於明白,為何周繹不來侯府。
許黛眉看著她的背影,嘴角不屑的一撇,裴玉英仗著父親神勇,驕傲自大,可如今東平侯府的處境,實在算不得好,便算裴臻凱旋而歸,也比不上他們長興侯府,聰明如周繹,當然知道該怎麼選。
想起那年輕男子,她臉頰微紅。
周繹的容貌雖不是數一數二,但長於曹國公府,又是嫡長子,氣度不凡,擅長騎射,十八歲便已經做了副指揮使,五百兵馬供他驅使,調度得當,常得皇上誇獎,這樣的男人,何必要讓給裴玉英?
反正兩家也有結親的意思,她對周繹是很滿意的。
今日,就先讓她嘗嘗失敗的滋味吧。
等到將來她跟周繹成親,還有得裴玉英哭呢!
她得意的去往裡面進香。
裴玉英卻沒有興致再解簽了,在廟中客房等馬氏與裴玉畫,稍後便坐了馬車回家。
兩姐妹都靜默不語,裴玉畫奇怪了,想起一事,嘲笑道:「剛才看到那許黛眉,還是一副『天下我最美』的噁心樣兒!呸,不知道怎麼會有人愛捧她臭腳,我看著就煩,你們瞧見她沒有?」
這一點上,她們姐妹都有共識。
裴玉英沒說話,裴玉嬌道:「在門口遇到了。」
「哦。」裴玉畫又瞧了一眼裴玉英,看她蔫耷耷的,很有些不適應,她戳戳裴玉嬌的胳膊,努嘴道,「她怎麼回事兒?」
裴玉嬌搖頭:「我也不知,遇到許姑娘之後就這樣了。」
「啊?難道被她欺負不成?」裴玉畫挑起眉,疑惑道,「二姐姐,你怎麼能屈服於她?她算什麼東西,長得沒你漂亮,才華也不如你,不就仗著她姑姑皇貴妃嘛,實則是糙包,就是咱們大姐,拿出去都比她出彩!」
裴玉嬌驚喜道:「真的嗎,我比她厲害?」
裴玉畫看她認真詢問,抽了下嘴角,敷衍道:「是。」
裴玉嬌言笑如花。
見著姐姐高興,又聽三妹那麼誇獎她,裴玉英的心情好了一點兒,淡淡道:「她欺負不了我,是因別的事情。」
「什麼事?」裴玉畫好奇。
「你不用知道。」裴玉英道,「我自己能解決。」
裴玉畫哼了一聲:「隨便吧,我本來也不想聽!」
兩個人又互相不理會了。
裴玉嬌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她們怎麼那麼善變,果然還是少女的心,海底針。
☆、第005章
? 從明光寺回來,太夫人問起簽文。
因馬氏不知,裴玉英回道:「沒去解。」
「怎麼回事?」太夫人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