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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1:23:02 作者: 熙桃見果
承天殿的門,開了又關闔,雲舟知道蕭錚就在那屏風後,只是屋裡太暗,她看不清。
門開的一瞬間,蕭錚隔著屏風看見了雲舟一晃而過的淡薄身影,也看見了天空落下的零星雨點。
天漸漸暖了,但雨水還很涼,雖然是微雨,細如牛毛,但仍然滿帶早春的寒氣。
雲舟的衣衫很快沾上一層潮氣,又濕又冷,存了一冬的地氣往上返著寒潮,侵襲著她的膝蓋,雲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朝臣知道皇后在外頭,皇帝心緒不寧,他們說什麼話要常常重複,因為皇帝老是聽不清。
最後幾個大臣出來,再次遙遙向皇后行禮,他們不敢在殿前私議,都只相互使個眼色,直到遠離了承天殿才低聲交談起來:
「脫簪待罪,大折皇后的顏面,為著什麼事啊?」
「你不知道?聽說是昨日太后處置宮人,娘娘去看,結果有個小宮女衝撞鳳駕,皇后娘娘一生氣,就沒顧規矩,擾了杖刑,其實不過是小事,如何值得脫簪待罪?」
「太后一向最重臉面,十分嚴苛,想來皇后娘娘也不好過。」
「要我說句大不敬的,這次太后有些太過了,何以把皇后嚇成這樣?皇后可是大胤的國母!」
「皇后如此敬奉太后,是她的孝心,該當彰表才是。」
「皇后的行止錄里,自然會記的嘛。」
幾個大臣到了宮門外各自拜別,很快把這宮裡的新鮮事也帶出宮外去了。
如此,半個時辰過去,蕭錚終於是坐不住。
那承天殿的大門開了,皇帝的身影走入了細雨向雲舟走了過來。
雲舟睫毛上凝了一顆小水珠,像滴眼淚似的,在羽睫上滾動,她仰頭眨著眼看他。
「陛下要回去了?」雲舟問此刻在她面前蹲下身的人。
「你呀……」蕭錚嘆了口氣。
「陛下……陛下!」
雲舟一下橫抱了起來,壓著嗓子低呼一聲。
「陛下這是承天殿!」
蕭錚不理會她的提醒,抱著她往御攆走去。
「我還得去太后那請罪呢。」上了御攆後,雲舟道。
蕭錚將自己的披風脫了,又給她裹上一層,攏住她冰涼的手。
「臉都凍青了,還請罪呢,去龍華池泡泡熱水吧。」
他將雲舟送回昊天宮之後立刻就去了寧和宮。
太后早知皇帝會來,那暮雲舟一早跑到承天殿去唱大戲,必要讓皇帝心疼不已。
太后冷笑:「哀家還沒怪罪皇后呢,她倒搞得隆重,跑去找你請罪,哀家不寬慈些,豈不是要被說苛待晚輩?」
蕭錚微笑道:「母后怎麼可能不寬慈?皇后體弱,此番折騰,身體承受不住,母后定然體諒的,不會再讓她來寧和宮再請罪了,對吧?」
蕭錚和顏悅色,將寬容慈愛的高帽穩穩地戴在了太后的頭上。
太后明知道他這話不是真心的,但終究是不可能和自己的親生兒子太過為難,她不得不對皇后做出些體諒的姿態來。
她叫過荻珠:「傳我的話,叫皇后好生休息吧,她的孝心哀家知道了。」
蕭錚道:「不必叫荻珠姑姑跑一趟,皇后此刻不在鳳梧宮,在昊天宮龍華池,朕回去把母后的話帶到就是了,皇后必然感激涕零。」
說完起身走了,腳步頗為匆忙。
荻珠語氣有些不平:「皇后就仗著陛下的寵愛不把太后放在眼裡,陛下也是的,皇后自己都覺得自己做得不對,脫簪待罪後就賜浴龍華池,這是賞是罰呢?」
太后撫弄著房中的花草,道:「這段日子我冷眼瞧著,其實皇帝在前朝還是平衡得很好的,每叫魏人出了風頭,也必要提攜一下咱們北燕的肱骨,他懂君王的制衡之術,私下對皇后的寵愛並沒有影響太多朝局。」
荻珠一愣,倒沒想到太后說出這些話來。
「娘娘您現在跟原來不一樣了,要奴婢說句不中聽的,不似原來有手段了。」
太后道:「你竟是個死心眼,我為母族籌謀不假,但皇帝是我的兒子,他鐵了心要平衡燕魏,我原不知他如此堅定,但事已至此了,做母親的為何要推翻兒子的籌謀?我要做的也是平衡,平衡母子之情和我母族的利益。」
荻珠有些懵了:「那……娘娘以後再不管皇后了?」
太后將長斜了的花枝掰下一截,道:「敲打不敲打,要看皇帝在前朝怎麼做了,難道我是每日在宮裡無聊才去為難另一個女人嗎?」
「沒有皇帝撐著她,她就輕的像一縷空氣,除非她除了皇帝的寵愛之外還有旁的實實在在的支撐,就像老大君的魏妃,好歹還有兩國關係的名頭,可惜暮雲舟連這也沒有。」
昊天宮中,雲舟第一次來龍華池,之前蕭錚提過,但云舟總覺得蕭錚說這話時沒安好心,所以一直沒有在這裡沐浴過。
小釵倒是帝後大婚時就來過一次,她服侍著雲舟更衣下水,玲瓏曼妙的身軀很快隱沒在蒸騰的霧氣之中。
四角的水獸在汩汩地吐著熱水,雲舟有些僵冷的身體在熱水裡漸漸舒展,毛孔里殘存的寒意被漸漸驅散。
她舒服地嘆了一口氣,靠在玉璧邊緣仰頭閉目。
「小釵,你看著我點,別讓我睡著了滑下去嗆水。」雲舟真的覺得通體舒暢快要睡著了。
小釵在池子邊撒花瓣:「嗯,我和娘娘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