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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1:23:02 作者: 熙桃見果
太子暮恆向正殿緊閉的大門瞥去一眼,聲音幽幽冷冷:「父皇洪福齊天,必能看到我們反攻北燕之時。」
現在他們也就只能拿些虛話安慰自己罷了。
暮棣沉默,而後四顧,問道:「皇兄,聽說三弟是和你一起進宮的,如今怎麼不在此處?」
太子道:「他不知有何事,早出宮去了,既然父皇不見人,我們也走吧。」
兄弟二人步下殿前的長階,說著話遠去。
那魏帝的內侍看著二人的背影拐過一重門,立即轉身進入了殿內。
他迅速穿過正殿,來到一側寢閣,在門口便聞到一陣血腥味,忍不住捂住鼻子,試探著問:「三殿下?太子殿下將二皇子引走了。」
三皇子收攏了地上剝下的血衣和翻倒的酒盅,累了一身的熱汗,他將繡著龍紋的外袍捲成一團,扔給內侍:「燒了。」
內侍探上前幾步,見到魏帝闔目靜臥在榻上,嘴角有一處微不可查的血絲。
三皇子看著自己的父親,道:「我給父皇口中含了保容丹,再多運些冰來,這幾日裡都無礙,待太子事成,便可發喪。」
內侍不再言語,抱著染血的衣裳,退了出去。
***
都城之中,蕭錚下令,因北燕大君去世,凡燕軍統御之處,所有軍隊,府衙,官員貴族,皆服縞素。
闔宮上下,掛滿白番,宮人皆著素服,發間不許戴艷麗簪飾。
蕭錚繁忙,雲舟已經連續多日沒有見過他了。
雲舟閒來無事,在承天殿中捧一卷茶道經著打發時間。
更漏簌簌,越發顯得殿內安靜。
如此,那外頭廊下的腳步聲就聽得格外清楚。
雲舟聽聞殿外有腳步聲漸近,不一會,門外顯露出高大人影,雲舟認出,來人是那位名叫童憲的將軍。
上一次他來時,她送他出門去,他曾對自己欲言又止。
童憲進門先說明來意:「大殿下有事差遣我,叫我在承天殿等待。」
雲舟讓座,奉茶,立於旁側。
童憲坐著,端起茶碗不喝,打量雲舟半晌。
因著四下無人,猶豫再三,終是開口問道:「敢問姑娘在宮中可認識一位從南茲國來的趙婕妤。」
雲舟有些驚訝,竟然有素不相識的男子向她詢問她的阿娘?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童憲的手腕上看見的南茲國紋身,心想這位將軍或許是母親故鄉的親族,遂道:「南茲趙氏,封婕妤,正是我的母親。」
那童憲聞言頗為激動,忽然之間站了起來,對她道:「原來你竟是阿念的女兒!我就說,天下間怎會有第二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他抬起手似乎想觸摸一下雲舟的眼睛,但又覺得不妥,收回了手,繼而問道:「你母親現在何處?可還好嗎?」
問完似乎覺得自己唐突,又補充道:「我本是南茲人士,家族與你母親的家族頗為親厚的,你若問她便可知。」
雲舟聽了,回道:「母親現在慈航殿做灑掃。」
童憲那種驚喜的神色斂去了,神情變得十分痛心,嘆息一聲:「阿念她受苦了。」
正在此時,蕭錚回來,那玄色的衣袍進入視線,童憲與雲舟默契的皆不再說話。
蕭錚找童憲來,是要派他往燕山腳下,迎接護送北燕大妃與二殿下入都城。
童憲領命便離去,並未再與雲舟有更多言語。
殿中重新恢復安靜,雲舟思索著這位童將軍與阿娘之間的關係,他說他們的家族之間是頗為親厚的……
或許她想救阿娘出宮回鄉,這位童將軍可以幫上忙,她樂觀地想。
蕭錚看著她心不在焉發呆的樣子,又看看自己手邊已經涼掉的茶水,他碰了一下茶碗,然而雲舟仍未有所覺。
蕭錚剛要問一句:「傻了?」但還未說出口,窗外黑影一閃,是玄羽給蕭錚送入密信後轉瞬消失。
蕭錚看了一眼信紙上的內容,然後將那紙填進了香爐里燒毀。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地落在了雲舟的身上。
玄羽親自送來的密信,所述一定不是普通的事情,雲舟回過神,見蕭錚望向自己,不由得心向下沉了一沉。
果然,蕭錚那鋒銳的眼角垂了一垂,然後開口說道:「三日前,你的父皇被你的大皇兄鴆殺於行宮,現在你的皇兄要自立為帝了。」
雲舟雙腿一軟,她扶住殿柱勉強站住。
讓她恐懼的不是魏帝的死亡,而是那死亡背後,呼之欲出的層層陰謀。
以及面前這個人,不加掩飾的勝利者的姿態。
雲舟用一種複雜怨憤的眼神看著蕭錚。
蕭錚心臟莫名一緊,他道:「為何那樣看著我?是你的皇兄殺了你的父皇。」
雲舟慘澹地笑了一下:「你心裡知道,是你殺的。」
殿內的氛圍,隨著雲舟這句話驟然冷了下去。
蕭錚的臉上好像戴上了一層冰霜的面具,他一步一步地逼近雲舟,語氣中帶有一種冰冷而邪異的蠱惑:
「你的皇兄他做了二十多年太子,如今眼看著大魏就要亡了,他受不了近在咫尺的皇位的誘惑,弒君篡位,你為何說是我殺了你父皇?」
雲舟面對一步步逼近的蕭錚,不僅不退,反而迎上前兩步,直視著他的眼睛,發問:「你什麼都知道,難道你沒有參與其中嗎?你又向我的皇兄投過怎樣的誘餌?向他承諾了什麼?你又真的打算踐行承諾嗎?你根本不可能與大魏分江而治,你不過需要一個南征討伐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