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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59:25 作者: 白小侃
    鄭雪裝模作樣寫了幾個字,扔了筆往外跑:「我去上個廁所。」

    宋唐忐忑著寫了一橫,停筆過重,墨汁豎向散開,像極了帶刺的毛毛蟲。

    「逆鋒起筆,沒聽見嗎?」

    不是沒聽見,是沒聽懂。

    頓了頓:「我也想去上個廁所。」

    沒有回應便抬頭,對上他冷冰冰的眼,又埋了頭,不敢再提。

    鄭雷提筆寫詩: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恰逢斜陽透過格子窗照進來,濕墨未乾,反射點點光影,倒真有幾分生光輝的樣子,他覺得他這句詩寫得很應景。抬頭一看,對面的人兒還在紙上畫毛毛蟲。

    可能天時地利他心情不錯,難得有意指點,便繞過書桌朝她走近。宋唐畏懼他的氣場,躲避時不小心踩住他散開的鞋帶,他使力往回撤,她才發現,猛一抬腳,鄭雷重心不穩後倒,她伸手撈他,沒撈著,吃飽了墨的狼毫上下一舞,舞了鄭雷一臉的墨,那墨汁兒非但不凝固,還滴落著往下淌。

    「誒呀,對不起。」

    鄭雷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鄭雪為這事誇她:「你竟敢潑他一臉的墨,你太牛了!」

    那段時間有一首流行歌叫《2002年的第一場雪》,鄭雪老哼唱。

    宋唐不解:「都2004年了,為什麼唱2002年呢,2002年的第一場雪很大嗎?」

    鄭雪:「我不記得了,那時候我還很小。」

    宋唐想一想:「那時候我也很小。」

    「我現在看那些一年級的小孩兒,覺得好幼稚。」

    宋唐:「我也覺得幼稚。」

    過幾天,鄭雪不唱這了,改唱《情人》。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樣的愛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讓我在午夜裡無盡的銷魂。」

    宋唐不懂何為銷魂,只是回味火火的嘴唇,得吃多少辣椒才能吃出火火的嘴唇。

    他們學校後門有家酸辣粉,鄭雪吃粉時放了很多辣椒,辣得眼淚鼻涕直流。

    哆嗦著嘴問宋唐:「我現在是火火的嘴唇了嗎?」

    宋唐看一眼:「這火火的嘴唇也不怎麼好看嘛。」

    鄭雪把勺子背面當鏡子使,噘著嘴皮照了照。

    「唷,這不是鄭雪嘛!」

    來人背著書包,脖子上還繫著紅領巾。

    「你哥在外面呢。」

    買完東西準備走,看她還坐在那兒。

    「你不走嗎,你哥也在。」

    「不走不走,誰理他呀。」

    「那我走了啊。」

    那同學邊說邊往外走,不及門口又回來,朝她碗裡猛撒一把胡椒粉,撒完就跑。鄭雪丟了筷子追出去,不知還沒還手,怎麼還的手,更不知誰勝誰負,反正再回去時袖子都擼上去了。

    宋唐早已習慣,問:「他是誰?」

    「劉大餅,臉大得跟餅一個樣兒,鄭雷班上的同學。」

    又說:「下午放學去我家寫作業吧?」

    「不了,今天大掃除。」

    「我差點兒忘了。」

    熬到放學,全班出動大掃除,沒一個正經幹活的,都拿工具當玩具玩兒。

    行政樓前的公共區域由五六年級共同打掃,鄭雷拎了笤帚正掃地。

    有同學路過,招呼他:「掃完了嗎?」

    「快了。」

    隔壁宋唐拿著抹布擦欄杆,剛開始挺認真,MP3里一曲東風破結束,唱起看我七十二變時,她也活躍著身體打起了節拍。

    鄭雪在樓前瘋跑,劉大餅緊緊追隨。跑至宋唐跟前,塞給她一袋牛奶,劉大餅撲上去搶,宋唐手下一緊,破口的袋子灑出半袋兒潔白液體,一半灑在地上,一半灑在一隻球鞋上。

    先前的同學拍拍鄭雷的肩:「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完不了了。」

    宋唐看了看球鞋的主人。

    「對不起啊……」

    鄭雷沒說什麼,黑著一張臉皺起了眉,提著笤帚上樓了。

    鄭雪吹了記口哨,揉一把宋唐的腦袋:「幹得漂亮!」

    劉大餅:「鄭雷攤上你這麼個妹妹真是倒了大霉!」

    鄭雪抬腳踹過去,倆人一趕一追又鬧起來。

    隔天周三,照舊練字。

    宋唐趕去鄭家時在路口繞了個彎,買了兩支冰淇淋一瓶汽水,撞見隔壁姐姐,嘮幾句,碰見齊瑋的朋友,嘮幾句,後來又遇見舞蹈班的同學,那同學家中有事請了兩節課,問她落下的課程,這回嘮得久了點兒。

    等拎著塑膠袋終於走進鄭家書房時,鄭雪還不在,只在桌上留下課本。她往課本上擱了汽水,把冰淇淋遞給鄭雷,鄭雷頭也不抬,她頓了頓,輕輕擱在他手邊。

    「對不起啊,昨天我不是故意的。」

    他仍然不抬頭,看一眼花花綠綠的冰淇淋紙袋,拿到手裡,頓了頓,撕開包裝紙,成型的奶油已坍塌,變成一團漿糊。

    「……我在來的路上碰見幾個熟人,耽誤了一會兒……都化了。」

    句末聲音已變低。

    趕緊掏出另一支,捏一捏:「……也化了。」

    聲音更低。

    恰逢鄭雪躥進來,抓了汽水猛喝一口,看見那支坍塌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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