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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57:39 作者: 柴帽雙全
    姜樺乖巧的點了下頭。

    岳江三人走後,石豫坐在床沿上,倚著床背,靜靜的眺望遠方,他看著車水馬龍的人世,有些眷戀。

    時日無多之人,看一眼少一眼。

    他在岳江等人面前將自己的情緒掩藏了起來,對著石猊明也不例外,他一直裝的很樂觀,其實他並不樂觀。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死期將近,在這無人的空曠房間裡,他卸下了自己的偽裝,絕望的死氣浮現在他臉上。

    只是他沒想到,房門「咔嚓」響了一聲,有人去而復返。

    石豫驚訝的轉過頭,帶著還沒收拾好的頹敗情緒。

    推門而來的姜炳沖他笑了笑,他仿若沒看見石豫的表情,神色自然的坐到了石豫的床旁。

    石豫重新戴上偽裝的面具,微笑著問姜炳:「忘了東西?」

    姜炳笑著道:「算是吧。」

    看起來他完全沒有發現異樣,石豫在心裡鬆了口氣。

    結果下一秒,姜炳臉上的笑意就一收,他認真的看著石豫,開門見山道:「你算出了關山一行的結果?」

    石豫一愣,姜炳毫無防備的迎面來了一記直球,打的他猝不及防。

    姜炳見石豫沒有回答,接著道:「你算出我們一定會失敗?」

    他神色篤定,步步緊逼,石豫跟他對視半晌,無聲的嘆了口氣,他收起了臉上強裝出來的微笑,淡淡道:「倒也不是一定會失敗。」

    「哦?」姜炳一挑眉。

    石豫繼續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卜算一道從來不是算無遺漏的,再厲害的術士也不敢演盡天機。而且天無絕人之路,無論怎樣兇險的境地,都會留有一線生機。」

    石豫突然轉過頭,他看向窗外,石猊明將旅店訂在關山腳下,從這窗戶里可以隱隱看見關山的輪廓。

    石豫遙望著關山道:「我算出的結果只有四個字。」

    他長嘆了口氣,緩緩道:「關山難越。」

    「關山難越...」姜炳重複著這句話。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道:「關山難越?又能有多難呢?你也說天無絕人之路,既然有路,就總有辦法走上去。關山難越又怎樣,總歸不是不能越。」

    他語氣雖然平淡,但難掩言辭間的張狂,關山何等險峻,在他口中,卻仿若一個小土坡似的。

    姜炳一直都是一個自信到有點自負的人,只是礙於要在粉絲面前塑造人設,裝的謙遜,也就是那次在睡夢中說漏了嘴,才在姜樺和劉傑面前現出一點真面目。

    在他眼中,世上當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所以他從不為自己跟姜樺的差距而退卻,妖怪又怎麼樣,他就是喜歡狐狸精。

    石豫著實被姜炳的豪言驚到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這麼大的口氣。

    只是,姜炳的自信也不過是因為他不了解情況,石豫耐著性子跟姜炳解釋:「理是沒錯。我五歲拜入玄門,八歲時為人卜了第一卦,二十年間,我雖受妖毒折磨,但閒著無事時也常幫人解簽算卦。我算的無數卦象命格里,也有命途多舛,兇險萬分之人。我也是對他們這麼說的,天無絕人之路。只是我漸漸明白了,這路是登天路,凡人又怎麼能登的上呢。死境之中的一線生機,說到底,也不過是掛在驢面前,吊著驢一直走的胡蘿蔔,可望不可即。」

    「我一直在等一個奇蹟,我的也好,別人的也好,我想看到有人能抓住這一線生機。但是沒有。」石豫看著姜炳,一字一頓:「二十年來,從來沒有。」

    「無解之毒並非真的無解,世上萬物相生相剋,從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無敵於天下,妖毒也不例外,天下間當然存在解毒之法,只是很難很難,難到...」石豫停頓了下,才道:「難到千百年間,從未有人尋得解法,妖毒流傳下來的所有傳說里,只有一種結局——妖毒無解。」

    這已然說明了一切。已經有無數人尋找了千百年,他們都沒有尋到這解毒之法,石豫和石猊明也不過尋找了二十年,憑什麼他們能找到奇蹟呢?

    痴人說夢罷了。

    姜炳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突然想起了姜雲煥,想起了岳江跟他說的姜雲煥的故事,姜雲煥也曾期待著一個奇蹟,那個奇蹟名為神,他期待神明賜他無上神力,永鎮長江之水。

    可期望之後跟著的往往是失望,一如石豫沒有等到死境中的奇蹟,姜雲煥也沒有尋到神明。

    但他卻尋到了另一樣東西,強大到打破宿命的結局,扭轉一切的東西。

    定水珠。

    五雷令跟定水珠並稱為三神器,自然有其非凡之處。定水珠可以創造奇蹟,那麼五雷令也可以。

    「我不認命。」姜炳突然道,他看著石豫:「我也不信這天下真的有什麼不能做到的事,登天路又怎麼樣,凡人也可以造青雲梯。」

    他站起身,眉眼桀驁又冷厲:「關山難越,我偏要越!」

    說完,也不等石豫回話,他已經自顧自轉身離開了。

    他今晚的情緒少有的激動,也不知為何,或許是他骨子裡就是這樣一個不肯服輸的人,自傲到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哪怕實際上他只是一個術法堪堪入門的普通凡人。

    他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七八年,因為人在屋檐,低過頭,彎過腰,變得世故又圓滑。

    他還沒成名前,跟影視城的群演並沒什麼差別,演的都是又苦又累又掙不到錢的龍套,但即便如此,面對一條只需要付出小小代價的捷徑,他卻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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