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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1:21:22 作者: 冰蓮蓉月
林大伯一家搬到了遵城與兒子林祥住在一起,西街的馬老闆決定進城發展,幾年前便離開了椿鎮。
阿婆的炒貨鋪應該是很早以前便被任逸轉讓了,現在成了別人家新建的三層小樓,沈樂綿兩年前剛來的時候險些沒有認出來。
彩票店也換了主人,原來那位總是眉來眼去夾著女士香菸的老闆娘不見了,變成了一個臉生的婆婆。
至於唯一不變的,大概只剩下對門的五金店。
可惜還多了個不省心的混世小魔王,同他爹當年一樣頑劣欠收拾,整天氣得東嫂滿院子追著打。
那些她愛過的,恨過的,又愛又恨的,都成了過往。
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不會再有人熱情地叫她「綿綿」,也不會再有人往她口袋裡塞吃的,甚至不會再有人去罵她、白眼她,討論她那個未曾謀面的癮君子「養父」。
就連陪伴了她八年之久的一中校園也變了——教學樓塗上了新的顏色,校門口換成了自動的欄杆,更別提完全不同的校服款式和大換血的學校領導。
「來接孩子的?這邊是中學部出口,小學的話家長在南面排隊,就那片牆上,寫著班級和年級,你照著找就是了。」
這是沈樂綿回到母校後,得到的第一句話。
那年的她走得太急,走後又單方面斷絕了與椿鎮的所有聯繫,完全不知道同學們畢業後都去了哪裡,過得怎樣。
萬辰峰還是那個欠揍的小寸頭嗎?
韓彥飛和顧思佳最後在一起了嗎?
周媛唐行風複合了嗎?
老劉在教幾年級,還在一中嗎?
尤桑在國外過得怎樣?
黃老太應該已經退休了吧。
還有宋琪。
宋琪還記得她嗎?
她還在,生她的氣嗎......
沈樂綿越想心裡越是酸脹得發疼。
剛離開的時候,她就像是藏在貝殼裡的軟肉,但凡與過去沾邊一點對於她來說都是鑽心徹骨。
所以她換了新的手機,新的號碼,把過去完全拋在腦後。
一年兩年過去,她確實適應良好,可是到了第三年,當她以英語話劇女一號的身份登台的時候,刻意無視了三年的情緒卻突然一下子爆發,讓她在演出前一天的夜晚痛哭失聲。
——什麼都沒有了。
在那個社交軟體還未普及,只能靠一個號碼維持聯繫的年代,有的人散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沈老師!你快看這個紅薯大不大!」
孩子們的聲音將沈樂綿召回現實,沈樂綿很快藏好情緒,彎著眼睛真摯地誇讚道:「真大!桃桃太棒啦!」
桃桃是個腦袋長得像桃子的小男孩,今年九歲。
他的親生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把他仍在了大街上,後來被一個老流浪漢撿到,涼水就饅頭養了下來。
顯然,老流浪漢不是白髮善心的,有了桃桃後,老流浪漢的「收益」明顯漲了——給自己和孩子裹幾塊破紗布,往橋洞過街天橋一蹲,隨便立塊牌子就能賺上百十塊錢。
後來等桃桃再大點,不再容易博取同情,便帶著桃桃四處行竊,用孩子作掩護,甚至教男孩自己上手,直到被當地公安局送到這裡。
這樣的孩子在青枝學校很常見,特別是偏低齡的孩子們。
要麼被大人教唆,要麼受生活所迫,犯得都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但若放任不管,誰都不敢保證他們之後會變成怎樣。
這也是楊徳宇申請在椿鎮設立「青枝」特殊寄宿制學校的初衷——去趕在這些小青柳長歪前將其糾正,教導他們做一個頂天立地的、正直的人。
現在學校剛剛起步,學生人數少,硬體設施難免跟不上。
學校用的校園也是椿鎮邊上某處廢棄多年小學校,隔壁便是農田,徵用為青枝學校之前一直作為農人的公共倉庫使用。
沒有一個老師願意來這種地方,全校除了從一小辭職過來當校長的楊德宇以外,只有沈樂綿和薛泗菁兩個老師,外帶加一起不超過五名的校工和三名派出所警察——一名跟著沈老師的班,兩名跟著薛老師的班,以防不時之需。
沈樂綿本人是極其不贊同在教室安排警察的,但這是上頭白紙黑字的命令,她沒有權利阻止,只好懇求警察同志不要穿著制服進班。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特別是這群孩子們,如果咱們做老師的都不能以平常心待他們,還無時不刻提醒他們的『特殊身份』,那還怎麼幫助他們走出青枝學校,回歸普通校園呢?」
在沈樂綿強烈的堅持下,他們班的民警小張從來沒穿過一天制服,在學校上課時就坐在角落裡當透明人,偶爾幫忙維持一下秩序;外出活動乾脆直接躲八丈遠,幫幫隔壁大爺大嬸掰玉米棒子,一場秋收下來還能長不少肌肉。
孩子們也不怕他,把他當作了大哥哥,有的時候小張所里有事不能來,甚至還挺想他的。
沈樂綿在教育孩子方面沒什麼特殊的方法,最堅信的一點就是「相互尊重」——你尊重他們,他們自然也會尊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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