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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52:15 作者: 張葬葬
「可是你背面不是寫的……」阮折小幅度地甩甩頭髮的水。
「是。我是喜歡過,你覺得這不行嗎?」何瓴生偏頭問他。
阮折轉頭看見何瓴生的頭髮上的水珠子從睫毛上滾下來,燈光把他整個人打的溫溫潤潤地,但說出的話卻扎的阮折一驚。
「……當然……行……」阮折攥了攥拳頭,又不死心地伸出去拉住何瓴生的手。
何瓴生躲了一下。
阮折終於忍不住一下子爬起來,「何瓴生!你是不是故意氣我!我……就因為我喜歡你你就……你就故意說這麼……我不准你!」
他話沒說完,頓在半中腰委屈地喘氣,突然覺得氣有些短,說不下去了。何瓴生慢慢站起來,阮折瞪著眼看他。
突然地,阮折還沒反應過來,何瓴生出手很快,伸手出去摸准了阮折的領子,照著他的臉狠狠打了一巴掌。
「……」阮折嚇懵了,從來沒有一個人打過他的臉,這一下打的聲音帶著水,響亮的迴蕩在空曠的場地里。
「你什麼時候能長大?阮折。」何瓴生放開了他的衣領,淡淡地道。
阮折張著嘴,腦子懵地嗡嗡響,半邊臉火辣辣的感覺已經有些腫起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曠考,就為了早回來幾天,拿了我的東西憑著臆測就來質問我,阮折……你沒有你爸,就是個廢物嗎?」何瓴生有些激動,握住照片的手顫抖的厲害,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凍的,照片已經被揉的不能看了。
「我……」阮折眼前忽明忽暗,氣血突然湧上來,胸口一緊什麼字都吐不出來,五感鈍鈍地,失去感知一般,他往前栽了一步,扯住了何瓴生的衣服才沒倒在地上。
「我……」阮折憋了半天就只能說一個字。
何瓴生心裡突然一悶,阮折不該是這個反應,這個反應倒像是……似曾相識……
「你怎麼了?」何瓴生抓住他的胳膊。
阮折說不出話,嘴唇的血色都快褪盡了,只是搖頭。
何瓴生心裡「空嗵」一聲,像是踩空了什麼,整個人如墜冰窖,渾身的血都涼了,他慌亂的摸了摸阮折的臉,他抓住何瓴生的手,好容易憋出一句「醫院」來。
何瓴生慌慌張張從自己身上摸手機----還好,按鍵手機防水效果不錯,120的快捷鍵就在阮折的那個鍵旁邊。
這還是當初白嵐和何瓴生解約的時候給他設定的緊急撥打。
可問題是何瓴生說不出路線,只知道名字。
他慌慌張張的重複著地址,醫院那邊也急的不行,最後只能答應找找看。
找找看,就不知道該找到什麼時候了。
等江昭晨家裡留守的人跑來的時候,阮折連喘口氣都困難。
還好,何瓴生聽見醫生推進急救室的時候說,還好在路上沒走了。
事發太突然,等袁曉靜趕到醫院的時候,何瓴生一個人坐在急救室門口的椅子上,頭髮還是濕的。
那是袁曉靜第一次見到何瓴生睜眼,那雙眼睛泛著深灰色,毫無焦點,淚痕爬在臉上,可是何瓴生的表情卻如常。
他一隻手拽住袁曉靜的衣角,開口沙啞:「靜姐……救救他……」
袁曉靜咬了咬舌尖把突然湧上來的眼淚憋回去,冷靜道:「沒事的,他爸都不知道他心臟有問題,肯定是突然激動的原因……」
「嘭」地一聲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出來喊:「誰是患者家屬?」
何瓴生扶著牆撐住自己,「他沒事吧……」
「三十分鐘內手術,家屬簽字。」
袁曉靜把何瓴生伸出去的手擋住,「你怎麼簽?」
何瓴生眼淚無意識往下淌:「我……我怎麼不能簽?」
醫生皺眉:「你們什麼關係?」
何瓴生平靜的道:「愛人。」
醫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是法定關係你不能簽……」
「他爸在國外,他媽連影子都沒了,你說這會兒字怎麼簽人怎麼救?」袁曉靜就差撲上去拽醫生的衣服了。
「抱歉女士,我們擔不起這個責任,如果沒有家屬簽字,我們是不能私自對病人開刀的。」另一個年長些的醫生淡定地撥開他倆。
「請您諒解,如果沒辦法簽字,我們就只能盡力救,但手術……真的做不了。」那個年輕的醫生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後躲了躲,像是覺得袁曉靜會隨時從包里摸出一把菜刀砍上來一樣。
何瓴生在空中摸了摸,抓住袁曉靜的肩膀,把她拉了拉,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水濕漉漉的順著臉頰往下流,臉上橫七豎八的痕跡,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頭髮上的水珠,「我求您了,能讓我簽字嗎?我能擔這個責任……」他頓了一下,閉上眼,「無論生死,求您救他。」
夜晚的急救室人依然很多,走廊里急匆匆的腳步和隱約的哀嚎像是長了刺,一針針扎在何瓴生身上。
年長的醫生戴著厚厚的眼鏡,臉上皺紋已經很多了,他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走廊深處傳出來一聲長長的哀嚎,大概少有人知道,絕望到深處的聲音是什麼。
那聲音非常短促,起音尖銳卻像破了嗓子一般含混著收尾,最終悲慟至深處,只出氣卻吸不進氣,直到耗干肺里每一寸空氣,才喊出下一聲來。
那聲音喊得何瓴生整個人搖晃了一下,醫生深深地嘆息一聲,在走廊那邊逐漸嘈雜起來的背景音里說:「抱歉,我們擔不了這個責任。」轉身叫人給轉到重症監護室去了。
袁曉靜慌亂地想叫住醫生,卻被何瓴生一把拉住了。
「別去了,醫生也沒錯。生死由命,大不了我……」
袁曉靜踮起腳一把緊緊扯住何瓴生的開衫衣領,像是有些惡狠狠地帶著哭腔:「你敢說出來!」
何瓴生低頭沉默著。
袁曉靜這個個子嬌小卻雷厲風行的女人,強勢了半輩子了,這會兒的眼淚卻止不住。她查過何瓴生的資料,對他童年甚至青年都很重要的一位孤兒院老師,就是死於心臟病突發,死前沒有任何徵兆,就像是突然被命運的手掐斷的花,開的正好卻突然斷絕一切生命跡象,躺在冰冷的墓地里,再也沒留下一個字。
之後何瓴生的眼睛就突然復明,唯明娛樂的董事張唯明在那家孤兒院生活過,他回去的時候認識了何瓴生,就給了他一筆錢資助他去學表演,將來畢業和唯明娛樂簽約。
袁曉靜不知道何瓴生的人生還經歷過多少,但她聽見何瓴生那句「生死由命」,「唰」地一下就受不了了。沒有一個經紀人能完全對自己的藝人沒有感情,而且越是看起來冷血的女人,其實內心裡最軟。
袁曉靜拉著已經沒什麼生氣的何瓴生站在重症監護室玻璃牆外,何瓴生雙手撫摸著冰冷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