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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13:48 作者: 寂月皎皎
    她甩手要走,蕭尋忙抓過她的手,緊緊拉住,說道:「歡顏,別這樣!事態未必有那樣糟。即便錦王妃不曾提及,錦王昨天也該知曉皇上有暗疾之事了。說不準,他今日入宮時已經有所準備呢?錦王妃更是精於謀算,若你在半個月前就和她說過這話,也可能做過一些安排。歡顏,聽我一句勸,我們靜觀其變,好不好?」

    歡顏道:「因為我,錦王妃已經負氣離京,便是有所預備,人都不在,又怎麼付諸行動?你要我在這裡等著……安心地等著報來他的死訊嗎?----他正在步向險境,他即將陷入圈套,他很快慘死在別人的刀下,你要我……靜觀其變?」「可是,歡顏,這樣的時刻,你應該和誰共患難?」

    「這不一樣。阿尋,現在可能有難的是他!」

    「可如果你去了,有難的就是我,以及……我身後的蜀國。」

    「我只以服侍過他的故人身份過去,不行嗎?」

    「嗯……」

    蕭尋氣極反笑,「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只記得你過去是他的故人,不記得你現在是什麼身份?那你可曾想過,在錦王的對手眼裡,你現在到底是他的侍婢,還是我的夫人?」

    歡顏一愕,然後眸光很快地寂靜下來,「那麼……你給我一紙休書吧!我做什麼便再與你無干。」

    蕭尋捏緊她的手,恨不得將她的手腕捏斷。

    他恨恨道:「你再說一遍!」

    對著他那雙忽然間寒意四射的眼睛,歡顏到底氣怯,怎麼也沒勇氣再說一遍,只哆嗦著唇道:「我的命是他救的,我的才學是他教的,我差不多算是他帶大的……沒有許知言,就沒有我。我不會看著他死,我怎麼也不可能看著他死!」

    蕭尋臉色亦已蒼白,也不答她的話,只是盯著她,緊緊握住她的左手,再不肯鬆開。

    歡顏眸中有淚,愈來愈厲害的高燒讓她的雙頰由蒼白轉作不正常的赤紅。她定定地看著蕭尋,忽然將右手覆在蕭尋抓住他的手背上。

    手背驀地一麻。

    蕭尋急忙縮手時,只見一隻蜜蜂大小的蟲子正被歡顏拂回袖中。

    那蘇麻,立刻如雪崩般瘋狂襲來。

    人間世,只嬋娟一劍,磨盡英雄(一)

    更新時間:2012-9-25 1:09:46 本章字數:3268

    他努力運起內功抵擋,卻只能用沒被咬的另一隻手指了指她,嘶啞地喚道:「歡顏……」

    幾年來,歡顏一直說拿毒蟲子咬他,但前後咬了不少人,始終沒咬過他。

    即便,他有時的確欺負她,並且欺負得很厲害。

    終究……她為她的許知言毒倒了他。

    歡顏打著寒顫,看他跌倒在自己跟前,看他掙扎著欲要站起,卻再站不起身,也再喊不出她的名字…憔…

    「對不起……」

    她跪在地上向他俯下身,親著他的眉眼,親著他的薄唇,嗚咽道:「如果我能活下來,我一定回來找你;如果我死了,我下輩子也會過來找你,報你這世的情。阿尋,我發誓,我不會再迷路。不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

    有淚水滴在蕭尋臉上煉。

    而她已經站起,再不看他一眼,飛快地奔出門去。

    淺黃的裙裾和烏黑的長髮在門口一晃而過,便只余了大團明亮的陽光,刺刺地紮上他的眼。

    「歡顏,歡顏……」

    他已叫不出聲音,喉間發出壓抑不住的微微哽咽。

    往日意氣風發浪蕩不羈的一雙黑眸,湧上大片霧氣,很快凝成水珠,滑落於地。

    淚珠在地上碎了,那形狀,像誰被生生搗碎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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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顏很快牽出蕭尋素常騎的駿馬,飛身騎乘而上,逕自奔往府外。

    蕭尋曾有過密令,不可以讓太子妃單獨外出。但她到底是太子妃,強要出門時,誰又敢真的攔她?

    夏輕凰倒是敢攔,可她也莫名其妙,只當又給蕭尋欺負了,眼見歡顏一臉病容,想將她哄下馬來時,歡顏毫不猶豫下了手。

    於是,夏輕凰第三次被歡顏毒倒在地……

    眾人忙著救護夏輕凰,又有人想起蕭尋,再趕去查看時,自然更要忙作一團,便再也顧不得歡顏了。

    她雖時常分不清東南西北,但皇宮還是認識的,居然很快找到宮門。

    宮衛自然不容她進去。她橫了心,只喝道:「我是錦王的侍女寶珠,錦王妃令我入宮,送一重要物事給吉淑妃!耽誤了錦王妃和淑妃娘娘的大事,你們擔當得起嗎?」

    誰不知錦王妃和吉淑妃都是如今炙手可熱的人物?

    何況她雖黑髮披散,形容憔悴,但衣飾華美,所乘馬匹神駿,連鞍轡都鑲金帶玉的,看著也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可她既無入宮信物,又無淑妃娘娘手諭,今日宮內外氣氛正詭異的時刻,誰又敢放她進去?

    禁衛首領也是有見識的,喊人過來附耳吩咐幾句,便有禁衛領命奔進宮去,大約派人前往後宮詢問去了。

    歡顏焦躁,又道:「若不信時,可以去問錦王爺,他目下正在宮內吧?」

    那首領也不敢得罪她,只道:「姑娘請稍等!」

    片刻後即有人匆匆趕來,竟是錦王府的侍衛成說,一見到她卻失聲叫道:「太子……」

    歡顏慌忙打斷他,問道:「錦王何在?」

    成說定定神,把後面的稱呼吞了下去,向宮衛笑道:「的確是我們府里的,只怕錦王妃有急信送過來了!」

    宮衛便一笑讓開,由著成說將她領進去。

    歡顏見成說尚能在宮門附近自由行走,並安排她入宮,心裡便安妥些,看著左右無人,上前急問道:「成說,錦王呢?」

    成說道:「皇上傳召,已經進宮了呀!」

    歡顏低聲道:「皇上已經駕崩,是陷阱!」

    成說大驚,忙道:「我帶你去見王爺,也許還來得及!」

    過了箭亭,歡顏把馬兒交給小內侍牽走,跟著成說向前奔走,腿腳間卻軟得跟飄著似的,一路都浮軟如棉,只靠著一股意志力強撐著勉力向前行走,卻覺眼前黑一陣白一陣,只知追著成說奔跑,冷不防腳下一絆,整個人已撲下台階,重重摔倒在地。

    成說本是武夫,何況歡顏如今身份尊貴,再不敢久視。便是發覺歡顏神情不對,只猜著是不是因為一路疾奔,又擔憂錦王的緣故,再沒想到歡顏竟然病得不輕。

    此時見歡顏摔倒,成說連忙返身去扶時,才覺歡顏渾身赤。燙,呼吸炙。熱,分明正在高。燒之中。她扶著成說的手,猶自勉強站起,說道:「我沒事,快,快去告訴知言……」

    待要向前邁步,腿腳已虛軟得怎麼也邁不向前,身子一晃又要栽倒。

    成說瞧得冷汗涔涔,遂道:「太子妃,得罪!」

    他一側身將歡顏負在背上,背了她健步如飛往前奔去。

    歡顏眼前忽明忽暗,心頭卻還清楚,只催促道:「成大哥,快一點,再快一點……」

    成說連聲應著,又側頭勸道:「歡顏姑娘,你也不用太著急,我們王爺可能也發現有些不對了,並沒有立刻去皇上寢宮,而是去了錦雲宮。」

    「錦雲宮……」歡顏依稀記得這個名字,「是……哪位太妃所居?」

    成說道:「是霍太妃所居。英王妃的姑姑,不過一向也和咱們府里的王妃處得不錯。聽聞霍太妃前兒也病了,王爺今天入宮時,內侍也沒有說皇上有什麼急事,便先拐過去探望霍太妃了!」

    章皇后等雖急於把許知言引入宮中,卻也怕表示得太急躁會引許知言疑心;而太妃是長輩,先去探太妃病也無可厚非。

    歡顏承認這方面她的確遲鈍。

    她猜不出許知言突然轉道錦雲宮,到底是有心避開襲擊,還是無心躲過災劫。

    但這是不是表明,許知言暫時還算安全?

    往日那一身素衣溫柔含笑的男子,至少在這時候,還沒有被人斬作兩截,鮮血淋漓被人踩在腳底。

    她安慰了些。

    這時,她的身子忽然一輕,已被一個柔軟的懷抱擁住。清淡而熟悉的氣息靜靜籠住她,忽然間迫出她的淚來。

    她沒有抬頭看,便嗚咽著捉住那人前襟道:「知言小心,是陷阱,是陷阱……」

    成說已經在後稟道:「歡顏姑娘拖著一身病闖入宮來要見王爺,說……皇上已經駕崩許知言擁住歡顏的臂膀明顯一顫,緩緩道:「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有絲愴然,但很快平靜。

    許安仁素來寡情,霸占長媳,除掉長子,連半滴淚都沒掉過;但他對許知言向來疼愛,連皇位都想著留給他,對許知言而言,無論如何都算得是個好父親了。

    可這樣的時刻,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傷心。

    將歡顏扶抱到旁邊的軟榻上,許知言站起身,向外朗聲說道:「宮中有jian佞囚禁聖上,意圖弒君奪位,並假傳聖旨,謀害本王,請諸位和我一起前往武英殿救駕!」

    門外立時有人應諾,急急奔了出去。

    歡顏從荷包中摸出一粒固本提神的藥來先吃了,勉強撐起身四處看時,眼前屋宇闊大暢朗,陳設沉凝古雅,應該就是錦雲宮了;可本該在錦雲宮裡的霍太妃不知哪裡去了,眼前只有許知言並他的幾名親衛。

    她有些疑心許知言是不是急迷糊了,啞聲道:「知言,皇上已經駕崩,你去武英殿做什麼?他們想害你,你……趕快逃走要緊。」

    許知言垂眸看她,問道:「逃哪裡去?」

    歡顏語塞。

    章皇后等人既然布下天羅地網,必定會想到斷他後路;別說宮內,就是宮外,想必都已設下埋伏,等著將他碎屍萬段,化為新皇腳下的沃土。

    他根本退無可退。

    歡顏全身一陣陣地發冷,聲音有些尖厲:「那麼,就讓他們害你嗎?讓他們害你嗎?」

    許知言不覺目光轉柔,牽了她的手道:「談不上誰害誰。成王敗寇,是我早已註定的宿命,我逃不開,也沒想再逃。倒是你,好端端摻進來做什麼?」

    歡顏紅著眼睛看向他,「有人要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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