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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13:48 作者: 寂月皎皎
    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藉口她們是慶王內應,打一頓逐出府去,她們又該往哪裡棲身?

    而另一些侍姬看出苗頭,一改最初對歡顏的輕慢態度,開始試探著到鳳儀樓走動。即便歡顏托乏不見,即便有個白猿比看家狗還兇猛,她們還是會留些點心、繡品之類的東西示好,才訕訕地離去。

    於是,晚上蕭尋再來找她,要帶她去「看戲」時,歡顏正吃著點心欣賞著繡品對他交口稱讚:「阿尋,看來你那些侍姬真的都挺能幹呢!這點心味道真好,快可以趕上廚子了!這繡的鳥兒是不是快要飛起來了?」

    蕭尋擲下道:「如果你放幾隻蠱蟲在她們屋子裡,她們這點才幹可就不值一提了!」

    歡顏笑道:「蠱啊,太難養,我沒養幾隻,才捨不得用呢!當年在太子府那個漏月館裡捉到的蠱蟲,就是原來那個南疆寵姬留下的,倒是天然長了許多年,好養,可惜太毒了,咬誰誰死,救都救不回來,所以我全丟在南疆了,沒敢帶出來。」

    說到吳國的太子府,她不覺望向窗外,許久才輕聲道:「娘親應該到吳都了吧?」

    蕭尋一把拉起她,說道:「又在想什麼呢,這時候看戲要緊。話說,你平生最大的樂趣,不就是看我出糗麼?」

    歡顏道:「我哪有那麼壞?」

    而人早就被蕭尋拖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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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府便上了輛馬車,一徑出城。

    或許因為惡戰初歇,街頭十分寧靜,而他們的馬車後亦有數名便裝的護衛相隨,夏輕凰亦在其中。

    此時城門已關,但太子府的馬車要出城時,又有誰敢阻攔?

    出了城門,不辨東西又是一陣疾奔,歡顏正給顛得不耐煩時,便聽外面有人笑道:「我看到他們了!」

    歡顏掀開帘子往外看時,前方山包前隱見一堆人舉著火把,老遠便聽得嘲笑奚落之聲,卻也看不出發生了什麼事。

    歡顏問:「他們在笑什麼?」

    蕭尋指一指自己的頭,「在笑話我的綠帽子呢?」

    歡顏一驚,再向前張望,便隱約看到個纖薄的人影,不覺汗顏,瞪他道:「綠帽子什麼的,不是你自己想戴的麼?我看你還越戴越高興呢,瞧你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蕭尋便呆了呆,將腦袋伸到車外,問向夏輕凰道:「輕凰,你見過有人用花兒來形容男人的嗎?」

    夏輕凰道:「有,宮裡那些清秀小太監們笑起來都跟花兒似的。」

    蕭尋再也笑不出了,嘆道:「原來毒舌也會傳染……」

    而此時車已停下,歡顏早就走出車廂在前面候著,不待有人過來攙扶,便自己跳下了車,奔向那堆人群。

    被圍在中間的那纖薄女子果然是聆花。

    她穿著打扮儼然就是個繡娘的模樣,臉色雪白,眼中含淚,神情倉皇而迷離;她身邊有個健壯男人,三十多歲模樣,眉目甚是憨厚,卻被用粗大繩索緊緊捆縛,正焦急地看向她。

    待蕭尋過去,一群人紛紛屈膝行禮,那人亦衝上前一步,連連磕頭道:「太子,太子,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是我,真的是我貪上太子妃風采,勒逼她換了繡娘衣裳跟我私逃……真的不關她事,求太子把我千刀萬剮,饒了……饒了太子妃吧……」

    那麼個高大的漢子,一邊苦求,一邊已把頭埋在地上痛哭起來。蕭尋不答,只將目光淡淡地掃過聆花。

    旁邊已在人在啐那漢子:「迷戀女色不算錯,為女色出賣太子,這是人做的事嗎?虧你還是跟了國主和太子多少年的老人……」

    聆花無視蕭尋的目光,卻只看向歡顏,夢囈般嘆道:「你贏了!」

    歡顏一直默默打量著她的模樣,聞言道:「贏?我沒覺得我和你斗過,所以從沒覺得誰贏過,誰輸過。」

    聆花道:「沒斗過?那我更該祝賀你,是老天爺太垂愛你了!每次倒霉時有人幫,快死時有人救!連我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認為你比我金貴,有了危難活該我替你死,有了富貴理應我讓給你享!從小到大,即便我是小姐你是侍女,一般的有什麼好的都盡著你。母親盡著你,我也盡著你,最後母親還認為我得的太多,你得的太少!憑什麼?到底憑什麼?就憑你長得比我美,念書比我聰明,投胎時眼睛看得比我准嗎?」

    歡顏嘆道:「你認為我得的太多,所以便要我的命,要錦王的眼睛?」

    聆花捏緊拳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要錦王的眼睛做什麼?我只是要保持我原來的生活,我從小到大已經習慣的體面生活!可就連這一點,你們也不肯成全我!」

    歡顏道:「那你現在得到了嗎?你要的體面生活,你要的富貴尊榮!它們讓你很開心嗎?」

    聆花便盯向蕭尋,怨毒道:「你問他!」

    「問我?」

    蕭尋嘆道,「我不都給你了嗎?連男人都沒敢缺你的,你還要什麼?」

    聆花噎住,然後看向跪在地上的那男人,淚水一串串地落下來。

    那男人卻道:「是,太子向來沒虧待她,太子妃也一向很知足,都怨我色迷心竅,一再攛掇她跟我走,為此還昧了良心和慶王結盟……那日我聽說真正的夏家小姐回來了,並且有確鑿證據,只怕太子為了讓真正的夏家小姐當太子妃,會把她給處死,又聽說太子遇襲,國主動怒,已經設好計謀近日對慶王動手,便去密告慶王讓他在安國寺先下手為強……我罪該萬死,甘受任何處罰!求太子念她一向恭順知趣,饒了她吧!」

    聆花忽怒道:「你住口!我自到了這裡,一向便恨他不把我當人看,也恨你不把自己當人看!和慶王結盟的是我,千方百計逼了你幫忙也是我,想讓這男人死的更是我,不需要你往自己身上攬!我受夠了,不想再受這個男人的羞辱!」

    蕭尋便笑了起來,「你覺得我讓你跟他在一起是羞辱,還跟他在一起這麼久?我拿刀架在你們脖子上逼你一次次懷上孩子了?」

    「孩子,孩子……」

    聆花忽然間像控制不住,哭叫著向蕭尋撲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早已有了好幾個孩子……你還我孩子,你不是人,不是人……」

    蕭尋派出的人多是知情的心腹侍衛,見狀忙將她拖住,緊緊執了她的手不許她動彈。她掙扎時,髮髻已經散開,長發凌亂地垂落下來。

    火把下,居然能看到些許白髮。

    蕭尋冷笑道:「如果憑了詭計,憑了踩著別人的屍骨就能萬事遂意,豈不是人人都學著害人了?何況你永遠不會懂得,這天底下的真心,只能用真心來換;你處處算計,當然只能換來別人處處算計!當你對自己的姐妹兄長下毒手時,就該考慮到這一天早晚會報應到自己頭上!」

    聆花掙扎不動,垂著頭痛哭流泣:「蕭尋,你是惡魔,惡魔……」

    夏輕凰到底不忍,悄上前道:「太子,她到底是女流之輩,手無縛雞之力,縱然以前惡毒些,近年來也該受夠了,也該……懂得所謂的潑天富貴,怎麼也比不上男人的一顆真心重要。你能不能……能不能網開一面……」

    她明知聆花和慶王勾結謀害太子,怎麼著都是死罪,想要求情,卻也覺得為難,說了一半又頓住,憐憫地看向她,長嘆了口氣。

    「真心……」

    聆花喃喃念著這兩個字,痴痴看向地上那男人。

    而那男人也正望向她,四目相對時,居然都是痛不欲生的神色。

    她道:「輕凰姐姐,到了這地步,我也沒別的好說了。若是肯念咱們好一場,請你……在我們死後把我們葬作一處吧!」

    她向蕭尋慘澹一笑,「想來你也不會容得我髒了你帝王家的高貴陵園……」

    夏輕凰黯然。

    蕭尋並未作答,卻低頭向歡顏微笑道:「若不是她,錦王早已復明,你也不至於流落在外吃盡苦頭。如今,我把她交給你處置吧!」

    歡顏指向地上那男人,「他也一起交給我處置?」

    蕭尋微怔,笑道:「嗯,請姑娘一起處置吧,省得我煩心。」

    「說話算數?」

    「算數!」

    歡顏便走到那男人身後,彎腰為他把繩索解了,拍拍他的肩,說道:「帶聆花走,走得遠遠的,生一堆的孩子去吧!」

    蕭尋張了張嘴沒說話。

    那男人也張了張嘴沒說話。

    聆花驚愕地看著她,正要說話時,夏輕凰斜次里跑出來,將他們一推,說道:「太子放過你們了,還不快走呢?」

    「噢……噢……」

    那男人終於發出聲音來,卻跪下來,衝著蕭尋磕了三個響頭,拉著聆花便走。

    蕭尋負手嘆道:「原來這世上真有婦人之仁這回事兒!這女人和女人,差別怎麼就這麼大?」

    歡顏道:「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反悔吧?」

    蕭尋笑道:「借我一個豹子膽,我也不敢反悔呀?就是不怕姑娘,也得怕姑娘的毒蠍子不是?」

    歡顏便摘下腕間金釧、鬢間兩朵珠花並一根金釵,都遞在夏輕凰掌中,輕聲道:「輕凰姐姐,你去拿給他們吧!」

    夏輕凰眸光閃動,深深地看她一眼,收了便追過去。

    蕭尋道:「要不要索性好事做到底,為他們買個幾十畝地安置後半輩子?」

    歡顏聽他言語間有些不以為然,遂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這兩人一個武藝不錯,一個精於機變,兩手空空離開,缺衣少食的,逼不得已時或許又會想著害別人,害我們。可我瞧他們也不是沒心的人,如果能過得下去,大約也樂意安安穩穩找個誰都不認識他們的地方過下去吧?」「是嗎?」

    「當然。」歡顏笑得眉眼彎彎,「難道你沒看到,他們其實對彼此是真心的,其實很想生個他們自己的孩子?」

    蕭尋瞧著她,嘆了口氣,揉揉鼻子問自己的部屬:「你們看到了什麼?」

    一群人面面相覷。

    然後小蟹上前答道:「回太子,我們看到……看到太子妃外出散步,被慶王餘孽挾持,失腳墜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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