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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13:48 作者: 寂月皎皎
記起某人曾和聆花品賞著蘭花,細數若干蘭蕙品種,歡顏厭煩地想將被頭向下推了一推,卻覺身體也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連蹙下眉都吃力。
好在那衾被的確輕暖柔軟之極,等她心頭的厭煩過去,也便懶得計較了。
蕭尋,蕭尋而已,與她何干?
哪怕她從此是會是蕭尋的妾,哪怕她如今已在蕭尋的府第。
她慢慢地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門外有誰在交談。
男聲女聲,都有些耳熟。
男聲正在為難,「這……夏姑娘,少主吩咐了,暫時不讓人進去探望。」
女聲有幾分喑啞,幾分疲憊,「他這算什麼?連我都在提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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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同心結不成,翻就相思結(四)
更新時間:2012-5-24 1:39:25 本章字數:2804
男聲沉默片刻,放低了聲音道:「夏姑娘,這事真怨不得少主生氣。若非這蜀國皇帝相信少主,別說娶蜀國公主,就是我們這一干人等,都得撂在這邊回不了吳國了!就是如今,二殿下和歡顏姑娘的事,和咱們也脫不了干係。」
女聲便不由地高促起來:「若是真怨我,我中毒之時便不用救我,既免得他低頭受辱,也免得他受人利用,不是更好?」
男聲嘆道:「夏姑娘,如果那樣,他還是你我認識的少主嗎?煢」
女生便靜默了。
歡顏已辨出正是夏輕凰在和蕭尋那個叫作小蟹的親衛,遂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夏姑娘想進來嗎?那便請進吧!」
小蟹聞言,只得開門讓夏輕凰進去。
但有著前車之鑑,他生恐二人再打起來,也不顧男女之防,竟也跟了進來,站在夏輕凰身側。
夏輕凰毒傷初愈,加上沉修法師忙著救護許知言,至今未曾為她解去所中的毒蠱,因而臉色甚是憔悴,眉眼也不如以往鋒銳。
但她依然身姿挺直如槍,腰間長劍垂著的石青劍穗在步履間搖曳,並不失以往的颯慡風姿吶。
她走到床榻前,定定地望著冷冷淡淡臥於錦衾間的歡顏,忽然雙膝一屈,已跪在她跟前。
她沉聲道:「上回是我夏輕凰擅自作主,傷了姑娘,在此我跟姑娘賠罪!」
說著,她已重重叩上三個響頭,碰地有聲。
歡顏皺了皺眉,說道:「夏姑娘是蕭公子跟前的紅人,我一介小小侍婢,實在不敢當!」
夏輕凰道:「那日我心懷不憤,的確有些不辨是非,以武欺人。我做錯了是做錯了,即便面對的是一個乞丐,也該磕頭賠禮!」
歡顏便不語。
小蟹解圍道:「既然話說明白了,彼此也該心無芥蒂。夏姑娘,歡顏姑娘剛醒,你身體也未復原,不如先回房休息,等歡顏姑娘都養好了身體,再聚一起好好說說體己話吧!」
夏輕凰卻不起身,居然又是「咚咚咚」三個響頭磕下,再抬頭時額際已頭破血流,她卻不以為意,朗聲道:「聽聞少主說,我所中之毒並非你所下,卻是你所救。這三個響頭,是謝你救命之恩。既然我欠了你一條命,以後若有機會,我必定也救你一次,還了你的情。」
歡顏淡淡道:「夏姑娘言重了!我是醫者,便是有快死的貓兒狗兒送到我跟前,我都會收治,不過是醫者的本分,無所謂誰救誰的性命,也無所謂誰欠誰的情。」
夏輕凰已站起身來,眉目間漸漸又是原來的慡利鋒銳。她道:「你認為沒欠,那是你的事;我認為我欠了,那則是我的事。不過是各盡各的心,各計各的情。」
歡顏哂笑,「隨你。」
夏輕凰愈發看不順眼,冷冷道:「欠命歸欠命,有一句話我還是要說。我討厭你。」
歡顏道:「彼此彼此。」
小蟹愕然。
夏輕凰挺直了脊背,大步走向門外。
門口正轉出一個高挑勁健的身形。夏輕凰只顧往前走,差點和那人撞個滿懷。
抬頭看時,正是蕭尋。
回想他走出來的位置,再猜不出他已在門外站了多久。
他見她發怔,已溫和說道:「病得這樣,又出來亂跑。還不回去躺著呢!」
那日發覺被人利用暗算了許知言,蕭尋對夏輕凰大是不滿,拂袖而去後,至今對她不理不睬。如今難得聽他關心一句,夏輕凰頓時鼻際一酸,卻冷冷道:「要你管!」
轉頭跑了出去。
蕭尋在後嘆道:「不要我管才好呢!」
而夏輕凰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
蕭尋走到床邊再看歡顏時,她白著一張臉,正緩緩地活動著自己的胳膊,想來尚不能行動自如。
他嘆道:「凡事退一步會死嗎?」
歡顏轉頭冷眼睨他,「你在說我嗎?」
蕭尋一悸,忙笑道:「我怎敢說你?我在說輕凰那個腦筋不會轉彎的傻妞呢!」
歡顏待信不信,依然盯著他。
蕭尋嘆道:「我也在說我自己。無所求便無所憂,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個笑話聽著一點都不好笑。
歡顏打量著他,眼底忍不住有些鄙夷:「無所求便無所憂?你若無所求,會跑大吳來?」
蕭尋點頭,「我便是所求太多,才自尋了許多煩惱。可我從出世那天起便是是非人,是非人難免是非事,許多話便是知易行難了!」
歡顏怔了怔,「你是是非人,他自然也是是非人。能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反若不系之舟……古人誠不欺我。若他真的無能,也許害他的人會少些。」
她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許知言。
也許,不論蕭尋說什麼話,她現在所能想起的,都只有一個許知言。
蕭尋嘆道:「也未必。若他真的無能,也許他已經被害死了。」
歡顏淡白的唇划過一個輕微的苦澀弧度,低低道:「可是,蕭尋,他只想和我飽食而遨遊,並不想當什麼能者智者……」
眼前依稀又是那個玉樹瓊枝般的淡雅男子,她的語調不覺間溫柔下來:「他說將帶我踏遍天下好山好山,覓盡天下奇花異糙,生一雙可愛兒女,做一對神仙眷侶。他說他會每天彈琴給我聽,他還說他要重學畫畫,為我畫一幅很美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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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同心結不成,翻就相思結(五)
更新時間:2012-5-25 1:31:58 本章字數:3302
她轉頭看向蕭尋,「你說,他還有這樣的機會嗎?」
蕭尋凝視她良久,才慢慢道:「只要你還活著,只要他還活著,就不能說沒有機會。」
「是,他還活著,我也不會死……已經很好,對不對?」
一直僵硬著的面龐好像忽然間能動了。
她懶洋洋地笑起來,卻依然清妍美麗,如一株在霧氣里獨自盛綻的碧荷。
而淚水,便在她的笑聲里一滴滴地落下來煢。
蕭尋原本擔心歡顏清醒後會因為那個意料之外的聖旨哭鬧傷心,可歡顏只問得許知言「平安」二字,便不再理會其他,手足能活動時就拿了卷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破舊羊皮紙翻看。
聖旨在第二日便傳下,送入錦王府中時,卻如水入大海,未起任何波瀾。
李隨隨即到蕭府來傳話,卻是吩咐了些成親當日的細節,再則就是叮囑蕭尋無論如何當日得讓「歡顏」現身。
錦王病勢不輕,不可能親自送妹出嫁,更不可能親到蕭府來,但必定會派心腹之人過來查探,萬萬不能讓他知道歡顏的「死訊」。
蕭尋明知他所為何來,遂領他去了後院,卻是宮中女官正在為歡顏丈量身段,預備為她連夜把禮服趕製出來。
李隨見歡顏果然無恙,當真像見了鬼似的,但隨後便露出幾分喜色來吶。
歡顏已知李隨這些日子長在錦王府,看李隨能為這些小事親自過來,猜著許知言應該的確沒什麼大礙了,黑眸便也閃動出些微靈動的光彩。
她問:「二殿下近來都吃些什麼?」
李隨怔了怔,說道:「原來都靠藥養著,這一兩天開始進些清粥。沉修法師說,油膩的東西暫時不能沾。」
歡顏道:「對,是不能沾。李公公,請轉告二殿下,我盼他早日痊癒。」
李隨笑道:「好個懂事的孩子!咱家一定轉告,一定轉告!」
歡顏又道:「只怕我還要在這裡住一陣子,公公若是方便的話,讓人把我的藥箱和我床頭的兩卷手記送過來。」
李隨忙道:「方便,方便。你用的東西寶珠都知道吧?我讓她給你收拾。」
歡顏便向他盈盈行了一禮,道:「那就謝過公公了!」
「好說!好說!」
李隨很滿意,圓臉堆著笑,放心地走了出去。
走得遠了,李隨向蕭尋道:「看看,我就說嘛,到底是個丫頭,給她這麼個好歸宿,還敢怎樣心高氣傲?如今這樣……也算是皆大歡喜吧?」
蕭尋點頭稱是,將他送出府去,便折轉身依然回來找歡顏。
歡顏已出了屋子,在假山下的糙叢里仔細翻找著什麼,神色看著很是平靜。
他忙走過去,問道:「你在找什麼?」
「找一種藥材。」
「什麼藥材?你要什麼開了單子讓管事出去買。你瞧這糙長得茂密,指不定蛇都出洞了!」
才是春三月的天氣,離毒蛇出來還早,蕭尋卻是有心嚇他,卻忘了歡顏拿手好戲了。
她道:「我就是要找引毒蛇毒蠍子的藥材……這也有買?」
蕭尋頓時頭皮發麻,「你引那玩意兒做什麼?」
「咬你。」
「……」
「如果你晚上進我房間,我放毒蠍子咬你。」
這府第翻建沒多久,花木大多是後來移植過來的,她又赤手空拳,大約並未找到,空著手走了出來。看他愕然站在路中間,卻擋了她的道,悻悻地一把推開他,走向自己住的屋子。
蕭尋忙低頭,小心地把她推過的地方拍了又拍,確信並沒有什麼毒蠍子毒蟲子沾在自己身上,才奔過去追上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