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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13:48 作者: 寂月皎皎
歡顏深知許知言絕不會說沒有因由的話,忙輕笑道:「誰要搭理他?他雖幫過我,但為人輕浮可厭,我才不理他。」
許知言一笑,從桌下輕輕握住她的手。
那廂蕭尋忽然見到歡顏,著實是意外之喜;但眼見她對自己視而不見,卻與二皇子情意款洽,又不覺沮喪。
他轉頭向楚瑜低笑道:「瞧來……瞧來她的確很受幾位皇子待見啊!我原以為她必定會和五殿下在一起。」
楚瑜「哦」了一聲,依舊盯著歡顏,居然沒有立刻答話。
蕭尋見他神色怔忡,詫道:「楚相,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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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態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十)
楚瑜回過神來,又看了一眼歡顏,飲盡手中美酒,才道:「她就是歡顏?果然……長得不錯。」
蕭尋見其神色有異,遂道:「長得還行……若你喜歡這樣的美人兒,改天我送你幾個,怎樣?」
楚瑜笑道:「這樣容色的或許不少,但這樣性情、這樣醫術的小美人,只怕不多。不然少主也不至於這樣記掛吧?」
蕭尋一時揣磨不透他在想什麼,拈著酒盞笑道:「我記掛她?嗯,不錯,哪個美人兒我不記掛?最近著實思念我府里那幾個小辣椒般的小美人了……眼前這丫頭好歹救過我一命,我記掛她這條小命了……她這樣冒冒然出來,不怕皇上皇后命人補上几杖要她的小命嗎?」
楚瑜冷笑道:「所以說,這丫頭也是個聰明人。你沒瞧見她是跟著二殿下過來的嗎?」
「二殿下……又怎樣?」
「二殿下雙目失明,雖然註定無法成為儲君,但也因此備受皇上憐惜,放在自己屋裡親自帶到十二歲,才交給章皇后和辱娘照看。若是二殿下硬要保下她,皇上應該不會拗他心意。」
「可她與大殿下之死有關。」
「有關還是無關,無非是皇上的一句話而已。」楚瑜瞥了蕭尋一眼,「少主英明,想來不會不懂得翻手為雲覆手雨的道理。」
蕭尋散漫而笑,不由向那個目盲心明的貴胄公子多看了幾眼。
可不知為什麼,他好像更注意到歡顏跪坐一旁時微微俯身的姿勢,和淡淡含笑的眼神。
此時,他們該是十指交握,心意相通吧?
方才她看向許知瀾的眼神那樣黯然,只怕還在為她過往的那段情事傷心吧?
小白狐的心裡眼裡,從來沒有他……
美酒入口,竟然是酸溜溜的。
這時,只聞章皇后在上笑問道:「言兒,你身畔那侍兒,怎麼瞧著有些眼熟?」
她自然不會認不出歡顏,但明知其中必有蹊蹺,既不肯置之不理,便只得宛轉追問了。
許知言急忙離席,從容答道:「父皇、母后容稟,這侍兒正是前日因犯錯被處罰的歡顏。論其行事不慎,原是死不足惜。但她自幼學醫,頗通歧黃之術,對我的病情又極是了解,這些年兒臣屢有不適,虧她幫我細心醫治才得以緩解。因此那日刑後見她一息尚存,便念著她這些年的勤謹將她救了下來。如今正要求父皇、母后暫恕其罪,且留她一命,日後兒臣再犯病時,也有個知根知底的人照應。」
章皇后一眼掃過許知瀾,皺眉道:「只怕是你這孩子心軟,經不起旁人攛掇兩句好話便想著救人吧?要論你這病,從小到大多少名醫在治著,哪個不是知根知底的?難道還比不上這麼個小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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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態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十一)
許知言黯然嘆道:「多一個懂得兒臣病情的,兒臣也便能多一分安心。入冬以來,兒臣雙眼乾澀,太醫院數位名醫一齊開了藥過來,唯獨用這侍兒的煎藥清洗後有效。不然,兒臣只怕一整個冬天都沒法出屋子了!」
許知捷忙也站起來說道:「這事兒我知道,二哥那陣子一遇風就目眩頭暈,連皇祖父的喪儀都只能告病,太醫院那些人的方子哪裡中用?不是這丫頭開的方子,二哥今天還冷清清一個人窩在府里呢!」
景和帝盯著歡顏,開始臉色沉鬱,待聽得許知言稟奏,便漸漸緩過來,此時便擺手道:「一個丫頭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愛留便留著吧!」
許知言連忙領了歡顏謝恩。
既然景和帝說了話,章皇后也不便再有異議,目注歡顏說道:「既然錦王為你求情,這事便算了。只是你從今往後更需勤謹本分,小心侍奉錦王,知道麼?」
歡顏垂首,恭謹答道:「是,奴婢記下了,從今必定謹守本分,小心侍奉錦王。」
那廂許知捷已面露不豫之色,說道:「母后,她是從小跟著聆花的侍兒,並非二哥的侍兒。」
章皇后聞言道:「既然如此,要不要讓她跟著寧遠公主嫁往蜀國?」
許知捷頓時噤聲。
於是這段小小插麴塵埃落定,席上再起歡笑,觥籌交錯間,無非稱頌當今聖上英明神武,國力蒸蒸日上云云。
楚瑜出神片刻,附耳向蕭尋道:「皇后娘娘那主意不錯。」
蕭尋胸口悶疼的厲害,聞得他這話,心頭竟是一松,無端便舒適了些,口中卻道:「這丫頭麼,我可不敢要。我府中美姬極多,何必找這麼個會養毒蟲子的丫頭回去惹是生非?」
楚瑜笑道:「你既然不要,討來送給我,怎樣?」
蕭尋忽然間便有止也止不住的怒意湧上來,緩緩地晃著杯中美酒,嘴角的笑意卻驀地冷了,慢悠悠道:「不怎樣。」
楚瑜拍拍他的肩,笑道:「瞧你醋勁上來的模樣……我開個玩笑而已!」
蕭尋向他舉了舉杯,「我也是……開個玩笑而已!若楚相真的喜歡,我便設法將她討來送你又何妨!」
兩人相視大笑,各自仰脖,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景和帝與后妃及諸子談談笑笑,興致更高,殿中便更是熱鬧。
許知言不想掃興,也多喝了兩杯,便有些支持不住,讓歡顏去預備解酒湯來。
歡顏應了,出門到偏殿把方子開了交給小太監,自有人到小茶房預備。
殿中熱鬧得不堪,歡顏心中厭煩,也不急著回去,遂走到殿外散著心,準備等解酒湯煮好再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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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一)
雖說距先帝駕崩不過三四個月,但哪朝哪代的臣子不想討新帝歡心?
天子二十七日除服之後,宮中便開始封王冊妃,日漸熱鬧;待百日之後,宮中更是撤去喪幡,四處張燈結彩,開始預備新帝入宮後的第一個新年。
歡顏立於殿外的御水河邊,只見岸邊兩行綾紗宮燈,又被河水倒映著,如四串鮮紅奪目的瑪瑙珠,一路迤邐而去,再不知通向哪裡。河面並未結冰,卻有著絲絲縷縷的寒意從微漾的河水裡散出,冷得沁骨。
歡顏抱著肩打了個哆嗦,開始猶豫要不要先去茶房烤烤火。
這時,身後忽有熟悉的男子嗓音低沉說道:「怎不回屋裡去?這裡冷。」
歡顏心頭一顫,慢慢仰起頭,看向那張沉靜俊秀的面龐。
她本以為再次面對他時,她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把他痛罵甚至痛打一頓,然後痛不欲生地大哭一場。
但她居然很冷靜。
她比她自己所能預料到的更加地冷靜和淡然,那樣緩緩地退開兩步,恭謹卻疏離地向他行禮:「見過三殿下。」
許知瀾眸光一縮,默默地看向眼前這個容貌清麗神情淡漠的少女。
她還是以往的風姿,但眉目間再沒有以往看向他時的嬌羞含笑。
他記得她每次避開人悄悄過去和他相會的模樣。那樣羞怯卻勇敢地奔向他懷抱,將柔軟的身體藏到他懷間,踮著腳尖將頭埋入他的脖頸。
她的身體總是緊張得發抖,小巧的唇也是冰涼冰涼的,臉頰卻是赤熱。
待他親上她,耐心地去品味她的香甜和美好時,她的身體便抖得更厲害,臉頰燙得仿佛著了火,卻依然仰著脖頸,無所畏懼地奉上她,由著他採擷掠奪。
那一刻,他抱著她,是這樣的心滿意足。
仿佛她就是他的天下,她就是他的一切。
可她到底只是小小的侍兒罷了;而他並不是殿中高高在上的那位,即便看上的是自己的兒媳,也能巧設圈套,踩著親人的屍骨來成全自己的愛情或者yín欲。
相信不用多久,那人便能輕而易舉把曾經的兒媳堂而皇之抱於懷中。
而他呢?
不得不因為那人的一聲吩咐親手將心上人推上絕路,然後……
這般人在咫尺,心隔天涯。
歡顏見他遲遲不再開口,退開一步,繞過他便要往殿內走。
這時,她的手臂一緊,已被許知瀾握住。
他垂眸看著她,然後用另一隻手解開自己斗篷,輕輕搭到她身上,柔聲道:「歡顏,小心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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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二)
歡顏一掙,沒能掙脫他抓牢她的手。她垂頭,借著淺淺的燈光,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然後猛地扯下斗篷,甩到他身上。
她慢慢道:「三殿下金尊玉貴,奴婢不敢領三殿下這份情!」
鮮紅的八角綾紗宮燈投在她的眼底,亮汪汪的,淺淺的紅,像那日她被打得滿身是血,然後被一盆冷水傾下,----那忽然在眼前放大的淺紅血水。
那一刻,他覺得他一顆心臟都已經被拍打得稀爛,忽然之間便盼著她再也不要睜開那雙讓他心旌神盪的剪水雙瞳。
不要再醒來,不要再活著承受她根本承受不住的疼痛和屈辱。
他早已知曉,她逃不了。
連自己的長子都能痛下殺手,何況她一個小小婢女。
他沒接她摔過來的斗篷,卻在她邁步又要離去的一霎,再次執住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