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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13:48 作者: 寂月皎皎
他慢慢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姓名,於蜀國子民也也並不陌生,但一般的吳國老百姓,只怕連蜀國國主是誰都不知道,更別說少主蕭尋和蕭尋的個性志向了。
她向來寡言少語,極少與人接觸,再不可能是從他的隨侍身邊探聽到的消息。
也就是說,從第一次見面聽到他的姓名起,她便已清楚他的身份?
歡顏只是淡淡笑著回答:「我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而已。我只奇怪,你怎麼敢在問我這句話前,就說什麼許卿一世歡顏?即便你是蜀國國主,即便你是大吳皇帝,你可以許我一世富貴,一世榮華,也不能許我一世歡顏!蕭尋,你許不起的東西,可不可以別亂許諾?別讓我……瞧不起你!」
蕭尋吸氣。
本待揪出那個負心男子來為她出氣,再不料他那滿心滿懷的溫柔情愫,在她看來竟跟那男子並無二致,白白換來一場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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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一)
他回思果然是自己太唐突,一肚子鬱憤再也發作不出來,只得自嘲一笑,正待尋話來解釋時,那邊門口已傳來急匆匆的腳步。
卻是跟著夏輕凰的侍女,面色驚惶地奔來,說道:「公子,不知……不知哪裡來的一隊人馬,將我們宅第團團圍了!姑娘讓奴婢傳話,讓公子儘快從東側門先行離去,那裡人少。」
蕭尋一怔,問道:「領頭的是什麼人?可曾和輕凰照面了?」
侍女答道:「是個年輕人,自稱姓許;還有個人一直坐在軟轎里,並未出面,再不曉得是什麼人。他們口口聲聲說府里藏了他們要找的人,要衝進來搜人,姑娘已經和他們打起來了!」
蕭尋沉吟半晌,冷笑道:「便是我潛在京郊不曾親身到京城致祭,我便不信慶王敢這樣明刀明槍跟我動手!」
他回頭瞧了歡顏一眼,說道:「你說得很對,我現在的確沒有資格向你許下那個諾言。一切……日後可見分曉。你好生養著,呆會如果有事,我會讓部下先把你送走。」
他一把推開試圖阻攔他的侍女,大踏步出了屋子,徑奔往大門方向而去。
夏輕凰那個侍女急急追著,一路喊道:「公子,公子,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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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國位於大吳以西,其地富饒卻偏遠。
武成帝一統中原時,蜀國國小力微,其主遂削去帝號,向吳國稱臣,每年遣使納貢;那時武成帝因久戰沙場,身體大不如前,又納了一位絕艷的蜀國公主為妃,遂將蜀國容了下來。
蜀國雖號稱是大吳屬國,執臣禮甚恭,但這些年屢屢開疆拓地,西方的狄人、北方的赫赫先後歸順。其地域雖小,可國富兵強,已不下於大吳。
如今這位蕭尋,正是蜀國國主蕭曠的愛子。
他本是正宮所出的唯一子嗣,地位自出世起便無可動搖。但蜀國靳太后偏愛少子王,屢屢提出讓蕭曠立慶王為皇太弟,待慶王百年後再傳給蕭尋。
蕭曠雖孝順,可他好好的有自己的子嗣,又怎肯立弟弟為皇太弟?
自古以來,皇家爭權最是無情,兄弟手足一樣地你死我活。
真立了弟弟為皇太弟,只怕他歸天的那一天,得把自己兒子一併帶上了。
故而他雖礙著靳太后的面子,雖然沒立蕭尋為太子,卻令宮中上下以少主相稱,其用意當然無人不知。
慶王無奈,蕭尋才十三四歲時,便送了十個美人過去,想用美人計迷惑蕭尋,盼其耽於酒色,不思進取,方才有機可趁;靳太后聞知,也送了數名美人給孫子;正宮柳後聽說,只怕兒子真被引上邪路,便和蕭曠商議,也陸續賞了許多美人,卻是為了克制蕭尋府上先去的那些美人,將蕭尋往治國之路上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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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二)
故而蕭尋年紀雖輕,但府中的確已姬妾無數,甚至其中大半連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來。
表面鶯鶯燕燕,春光明媚,暗地裡明爭暗鬥,暗濤洶湧。身於其間到底是什麼滋味,便只有蕭尋自己清楚了。
娶個能鎮住自己後院的妃子回去,對他著實是利不是弊。故而他還是很樂意地親自跑來大吳,打算把大將軍夏一恆的女兒給娶回去。
即便夏家這位女兒沒有將門虎女的氣概,好歹夏一恆還有一群很忠心的部將留在朝中撐腰;再則她還有個義姐夏輕凰,足以讓他滿府的姬妾避退三舍。
這便夠了。
至於祝進利用他少年好勝的心性,借了山中狐妖之說引他入山設伏之事,他用腳趾頭也想得出是什麼人做的。遇到個不知是救星還是魔星的小白狐,卻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此地距京城極近,民阜物豐,並非東山那樣的荒郊野嶺,稍有動靜便能傳到京中。慶王敢在這裡公然動手,便是真能除掉侄兒,只怕很快便能傳到他哥哥蕭曠耳中。
便是大吳皇帝,也斷斷不會容忍屬國親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耍勇鬥狠。
匆匆趕到前院,只聞叱喝廝殺聲不斷。抬眼見夏輕凰正領著隨侍和來人打鬥,卻把他們攔於門廊以外,不肯容他們踏入廳堂半步。
好在那些人似得過吩咐,雖執了刀劍,下手倒也留有餘地,尚未出現太大傷亡。
領頭之人一眼可見,卻是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寶藍錦衣,緊鎖著眉站在一架軟轎旁,正和轎中之人說著什麼。見蕭尋大踏步出來,他也只不過淡淡一眼掃過,並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很明顯,蕭尋並不是他們的目標。
蕭尋高喝道:「住手!」
夏輕凰因蕭尋遇襲之事,看似漫不經心,這些日子著實警惕。何況蕭尋隱居在此,並未知會吳國的親朋故交,一見有人闖入找人,立時猜測他們是慶王派來對蕭尋不利的,忙派人通知蕭尋離去。如今胡亂打了一場,也看出對方並無殺機,聽聞蕭尋喝止,忙趁機住了手,躍到一邊,只在蕭尋身畔護衛。
藍衣少年皺眉看向他們,負手道:「想住手,還不交人?看我今日拆了你們這破院子!」
他喝令左右:「衝進去!找到歡顏,把他們房子一把火燒了!」
蕭尋忙喝道:「慢著!可否請這位公子把話說清楚?你們要找的是誰?」
夏輕凰神情古怪地看向他,「他們要找我們從東山帶回的人。」
蕭尋一呆。
只有他曾在東山遇險,在夏輕凰他們聽來,這些人找的,一定就是蕭尋,怪不得剛說話就動起手來。
可認真說起來,從東山一起出來的,並不只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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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三)
藍衣少年那些手下卻也是訓練有素、唯主人之命是從,根本不聽蕭尋呼喝,此時已又衝上來,持了兵器向前推搡。
蕭尋正躊躇時,軟轎中忽然有人緩緩道:「退下。」
他的聲音並不高,平平靜靜,遠沒有藍衣少年的凌厲和憤怒,但那些從人聽見,立時住了手,屏聲靜氣退到一邊。
藍衣少年怒意正盛,此卻也低了嗓子,低低道:「二哥,歡顏身子還沒好,給這些人抓來這許久,指不定欺負成什麼樣……」
他的喉間一哽,聲音已微覺沙啞,自責道:「這事都怨我,不該丟下她……」
轎中男子柔聲道:「五弟別急。既有了下落,不怕找不出來。」
蕭尋已走上前,說道:「在下姓蕭,是此間的主人,想請教二位,到底要在我府上尋找什麼人?」
轎中男子淡淡道:「蕭公子,明人不說暗話。我們要找的是誰,想必公子心知肚明。我們已經尋她一個月了,還請公子儘快交出。」
蕭尋便知猜得對了,只覺心中忽然一緊,竟抿了唇沒有答話。
夏輕凰見狀,冷笑道:「這位公子既然說什麼明人不說暗話,自己又為什麼遮遮掩掩躲在轎中?難道公子見不得人嗎?」
話未了,但聞兵刃出鞘聲起,卻是護在軟轎周圍的幾名武者齊齊拔劍出鞘,向夏輕凰怒目而視;連藍衣少年眸中都閃過一抹殺機,右手按到了劍柄上。
他自恃身份尊貴,輕易不肯與人動手,眼前打得再混亂,都只負手站著,可這一刻仿佛也已怒不可遏,並悄悄地瞥向軟轎,神情間有些擔憂。
夏輕凰愕然,再不知自己哪句話激得他們如此憤怒。
但轎中男子靜默片刻,卻喟然嘆道:「的確是我失禮。扶我下來!」
隨侍之人見他並無怒意,緊繃的臉色這才略略松馳下來。一旁有人打起轎簾,卻是那藍衣少年上前,親自扶出那人,口中尚道:「二哥,小心腳下。」
那人緩緩走下,卻是一身淺青色的寬袍大袖,很樸素的質地裹於修長的身段,隱然有種超然物外的出塵感。他的容貌極俊逸,眉眼都是罕有的沉靜雅秀,連蕭尋都有些自愧不如。
但浴在陽光下,他像很不適應,皺眉低問旁邊的少年:「現在陽光是不是很烈?」
少年神色一黯,答道:「嗯,今天天氣好,陽光是烈了些。」
夏輕凰迷惑地抬頭看了看太陽。
冬日的太陽,便是再烈,又能烈到哪裡去?
她再看向那人,只覺他的雙眼黑白分明,乾淨得一塵不染,正定定地看向她,卻又像根本沒有她。
因著那雙仿佛什麼都看不到、又什麼都能看到的眼睛,他被一大群人簇擁在中間,依然顯得那樣寂寞,那樣沉靜,那樣……讓人心痛。
那眼睛,那樣烏黑漂亮的一雙眼睛,竟然,是一個瞎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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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四)
這對兄弟自然便是許知言和許知捷。
因為國喪的緣故,那日許知捷也穿著白衣,被慶王的人誤當作蕭尋追殺。他藏了歡顏,自己好容易引開敵手,返回寺中急喚人一起到山中尋找時,天色都已經昏黑,歡顏早已不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