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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16:37 作者: 卓牧閒
    原罪!

    言外之意再明白不過,不就是談郝英良,不就是談工作麼。

    孟衛東裝出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韓博只能接過話茬:「原罪這個詞出自基督教,是說人一下生就帶著罪。這個罪是始祖遺傳下來的,確切地說是由於亞當與夏娃偷吃禁果,犯下錯誤,上帝把他們逐出伊甸園,但卻把罪遺傳給了所有後人。這所有人的罪都要由上帝來救贖。可以說原罪是基督教的邏輯起點。與原罪相對稱的還有本罪,是人生下來以後所犯下的罪。」

    「精闢。」

    聶書記表揚了一句,旋即話鋒一轉:「人有原罪,企業家也有原罪,這不是我們中國的發明,這在世界上是通用的,國內引進這一說法也是最近十來年的事。企業家原罪涉及到這個企業的原始資本積累來源,即第一桶金是黑是白。一般說來,私人企業的第一桶金,大都不那麼光彩,或多或少有些問題,有的是偷來的,有的是搶來的,有的是走私,有的是偷稅漏稅等等。這在經濟學上叫血汗積累,也就是馬克思說的是每個毛孔都沾滿著血和污穢的東西。」

    領導就是領導,理論水平毋庸置疑。

    孟衛東連連點頭,韓博坐直身體洗耳恭聽。

    「企業的原罪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在資本的起步階段,總是這樣沒有辦法光彩。但到了後來,企業做大了,從良的還是大多數,是自身具備了光彩的能力,也有反思與良心的發現,要回饋社會懺悔過去,完成自我救贖的過程。」

    聶書記喝了一小口水,從理論聯繫到實際,循循善誘:「中國的私營企業在改革開放之後,如雨後春筍一樣勝出。大部分是從公有制的體制內脫胎出來的,有的是公有制企業的管理者,如廠長、供銷員搖身一變成了私營業主。後來的國企改革,也是這些人用所處的特殊地位同政府搞好關係,一夜之間,公字頭的企業就變成私字頭的。還有些膽子大的人走私販私、投機倒把,賺了錢辦起了公司企業。還有些膽子更大的,打起國有銀行的主意,同銀行內部人員勾結一個勁貸款,然後把資金轉移,最後用倒閉的方式使貸款變成銀行的壞帳,然後拿轉移出來的錢辦企業。還有那些黑社會,靠打打殺殺強取豪奪,吃地頭、抽稅頭甚至壟斷某一行當,後來也正兒八經地辦起企業。這些錢無論怎麼都算不上乾淨,這就形成了企業的原罪,也就有了企業家的原罪。」

    「聶書記,我覺得吧,歸根結底,還是法制不健全,法制建設沒跟上。」不能讓領導一個人說,孟衛東放下杯子,不失時機插了一句。

    「對,以前我們是摸石頭過河,沒有經驗可循,自然談不上法律。」

    聶書記笑了笑,接著道:「言歸正傳,我們接著說企業,企業是國家稅收的源泉,這是社會財富的第一次分配。企業主得了利潤,國家取得稅收,還有相關部門得了各種費,甚至一些有關單位拉了贊助。進入這不同腰包的錢則進入了二次分配,一下子就產生了很多享受這企業創造的財富的人,這就是企業的貢獻,至於是不是創造了就業,那還另當別論。其實作為企業僅此也就夠了,照章納稅,就是最規矩的企業。如果企業再去搞慈善,再去參加社會的一些公益活動,那就是額外的智慧的修補社會,或是培養消費人群。」

    領導的水平比想像中更高,至少韓博聽了覺得非常有道理。

    看著韓博若有所思的樣子,聶書記意味深長地說:「企業家的原罪其實在這個時候已經可以抵頂了,他們已經用實際行動在救贖自己。有的人主張追究企業家的原罪,要把他們用不正當方法取得的原始積累吐出來,我認為這是純理論的正義,實際是無法行得通的。這可能再次掀起仇富的情緒,點燃摧毀生產力的均貧富,等貴賤的絕對平均主義烈火,使社會陷入動盪,目的與結局會完全相反。更重要的是在追究原罪的過程中,成本會大於收益,後果會一塌糊塗。同時也會造成天下無好人,人人自危,所以這無論如何不可輕言。」

    之前只是旁敲側擊,「無論如何不可輕言」,這就是明確表態了!

    沒有確鑿證據,韓博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郝英良的原罪跟其他企業家的原罪是不一樣的,聶書記突然臉色一正:

    「但是,對於有些企業在發展過程中的故意犯罪,經營中的違法活動,我們要發現一起要查處一起,這與討伐原罪是兩碼事,可以說這是基督教意中的本罪!原罪可以通過企業創造的社會效益來救贖,而本罪則必須由現實中的法律來作出決斷!」

    以前發生的就讓它過去,以後再發生就嚴厲打擊,是不是這個意思?

    孟衛東沉默不語,韓博自然不好辯解。

    聶書記摸摸下巴,輕嘆道:「歷史走過來了,那些已經發了財的企業家,是國家政策的機會或地緣上的機會,讓他們占了便宜。這裡面有方方面面的錯,追究起來是一筆說不清的帳,無法釐清就割捨吧,有什麼辦法呢,這也可能叫做規律吧。」

    「無法釐清就割捨,要是我能釐清呢?」韓博暗暗地想,可這些話只能藏在心裡。

    眼前這位不是一般市管幹部,可以說是半個欽差大臣。

    生怕韓博不聽招呼一意孤行,聶書記決定說得更透徹一些:「企業家原罪的形成是在一個特殊的歷史條件下,是在一種生產力取代另一種生產力的初期,那個時候一般要伴隨著法制不健全與市場發育不良,成功者取決於膽量的成分大一些,學識並不重要,甚至在這個時期越是有學識的人,越是觀望徘徊,這也就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道理。而到了社會與市場成熟期,那些第一批的創業者已經大浪淘沙,可能所剩無幾了,那些被淘汰的企業家,就像西方國家信奉的所謂上帝意識,是徹底地讓他們贖罪去了。那些站住腳跟的企業家,能快速地提高自己,跟上發展的步伐,脫胎換骨,懂得如何去回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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