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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09:50 作者: 裳小檸
    說著說著,祁知年說不出來更多,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祁淮緩緩笑開,將他攬得更緊,低聲道:「好,我不會再把你當作孩子。」

    說罷,祁淮又突然道:「有些事,也確實不能同孩子做。」

    語氣頗有些輕挑,祁淮是不願看他這樣低落,故意開玩笑,轉移他的注意力。

    「啊?」祁知年確實聽不懂,反倒有點茫然,立即抬頭看他。

    祁淮笑出聲,揉揉他的腦袋:「自己想。」

    「……」祁知年只好絞盡腦汁地想,只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不能同孩子做的事兒到底是什麼事?

    祁淮暫且鬆開環住祁知年的手,轉身走了幾步,走到血跡的最深處,也就是最開始皇帝被他置放的地方,他們倆都沒能親眼所見,卻能猜到皇帝要麼是被太子給掐死,要麼被太子藉由原先的傷口直接捅死。

    祁知年說得不錯,他的確早已想到這一環,太子本就無法再忍受皇帝的壓制,甚至是來自於他與母親的蔑視,太子被壓抑得太久,其中少不了他的推波助瀾,一味地將太子壓到底,到得此時,身在他鄉,最佳機遇,太子當然會立即殺了皇帝。

    他垂眸看著皇帝留下的血跡,心中卻並無輕快之感。

    倒不是可憐皇帝。

    皇帝此人,卑微、軟弱無能,德不配位,殺他祁家滿門,死了活該。

    他只是在替父親,替二叔他們不忿,皇帝死太多次,他們也再不會回來。

    忽地手上一暖,他低頭看,祁知年站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仰著頭,心疼地小聲說:「你不要難過。」

    祁淮笑,在他無數次的設想中,這個場景也出現過無數次,每次皇帝都被太子給親手殺了,可每一次,他也都是一個人站在此處。

    他沒想到,最終這件事確實還是順利發生,只是,這個逼仄的破廟裡,他的身邊多出一個最不可能出現的人。

    是的,臨走前,他是交代過趙初瑾,萬一祁知年要來,該如何帶他來,甚至他的馬也早就認得祁知年,他也安排好人守在必經之處,若是發覺祁知年的身影,便想法子帶他過來,保護他。

    那也終究只是他的一種猜想,他做事力圖全面,非得反覆在腦中預演,將每種可能都考慮到才算數,他從不敢認為這件事情會成真。

    他當然相信祁知年對自己的情意,可祁知年只是個孩子,又能有多少的勇氣?能有足夠的體力與運氣來到這裡?

    當初母親來找父親,母親有那麼多的幫手,都沒能及時趕到,祁知年又有什麼?

    都說情深似海,他卻從來不知這片海,到底是怎樣的海。

    想他祁淮,並非完美之人,甚至缺點無數,假君子,真小人,滿肚子的陰謀算計,實不相瞞,在遇到祁知年之前,他也只想把這潭水攪渾,皇帝一家死絕了,他的報復也就到此為止。

    下一任皇帝,誰當都行,百姓、江山,瘡痍或是富庶,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他也只想早些離開這個噁心的人世,隱居山野,寥寥度過此生。

    就連母親,他也是打算不辭而別的,母親有母親的人生,餘生有父親可以想念。

    他就是這樣冷漠無情的小人。

    他算透一切,卻沒算出自己的生命中會多出這樣一個小傢伙。

    這樣的一個瘦瘦弱弱,又過分乖巧,不諳世事的小傢伙,還真的走過千里路,越過風與雪,出現在他面前,與他一同鑽在黑暗的佛龕中,再一同面對這攤黑紅血跡。

    何德何能。

    祁淮的眼眶很酸、很熱,不願被祁知年發現,他俯身,再度緊緊抱住祁知年。

    祁知年環住他的腰,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難過,我知道的,皇帝雖然是壞人,死了大快人心,但悵然嘛,也是應該的……」怕祁淮自責,他又凶凶地說了句,「他死了是他活該!」

    祁淮不覺笑出聲,忍住淚意,抱著他問:「在你眼中,我做什麼都是對的?」

    「對啊。」祁知年理所當然,「你這麼好,你做的事當然是對的,你性子又這樣好,你才不會主動去害人呢,一定是皇帝有什麼陰謀,害了你的家人!」

    說完,祁知年再小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哦,你不要難過……」

    祁淮搖搖頭,鬆開祁知年,拉住他的手,說道:「我們也走吧,太子現在一心回去交代皇帝後事,很快還會再派人來此處。」

    「好!」

    祁淮拉著他,兩人一同走出破廟,祁知年四處看看,說道:「陪我來的侍衛大哥們都不見了,不會有事吧?」

    「放心,不會,他們定是藏了起來。」

    「那就好。」祁知年拍拍心口,他可不願拖累別人,他看著廖無人煙的雪地,想問接下來他們要去哪裡,又覺得問了也是多此一舉嘛,反正祁淮去哪裡,他就去哪裡好了!

    祁淮也果然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啊!」

    祁淮屈了手指吹口哨,等了片刻,白茫茫的地平線上漸漸出現一匹威風凜凜的黑馬,是雪燼,祁知年立即道:「它認得我!那會兒我聽說皇帝也被人給齉鳺抓了,急得不行,夜裡偷偷溜出來,它正好在附近,帶我來了這裡!」

    雪燼跑到跟前,蹄子直蹬,祁知年不停摸著它的腦袋:「辛苦啦!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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