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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3:06:56 作者: 多梨
橘色、白色、摻了一點點黑的蓬鬆長毛貓尾,像一朵漂亮的花,徐徐展開,貓尾是一根柔軟靈活的東西,連帶著上面的每絲毛髮都仿佛帶了柔和的小電流,噼里啪啦地在手掌心炸開酥麻。
是小三花的貓尾。
謝薄聲閉上眼睛,他不睜眼,不去看,不去聽。
但那根毛絨絨的貓貓尾巴纏著他的手掌,從掌心到心臟,好似連聲音也順著血液、流經四肢百骸,盪啊盪,盪到他心中----
「謝薄聲。」
他好似能聽見對方這樣小聲叫他。
謝薄聲嘗試讓自己的思維從上面抽離,他想去年剛開始帶的那兩個學生,想他們前天交上來的論文,想他們論文中的錯誤。但這些微妙的錯誤也不能讓他集中精力了,他好似看到又看到方才陷入沉睡的小桑葚,看到她清晰的線條。
這是不對的。
在此之前,不可避免看到這些時,謝薄聲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他只是無奈,他知道對方是貓,因為尷尬多於其他;而今晚,他竟有了糟糕的念頭----
很白。
他竟開始以看待人類、且是這種並不純粹的目地來看待她。
謝薄聲在這種背徳感中遲鈍地沉入噩夢的深淵。
夢境是柔軟乾淨的船,兩人共乘一舟,於清澈見底的湖面上悠悠而行,水波上儘是山川倒影,白雲綠樹,好似他們二人在天上乘雲駕霧。小木船上沒有槳,也沒有其他東西,只有兩人。
謝薄聲看著小桑葚趴在船尾玩水,蓬鬆美麗的貓貓尾巴轉來轉去,她在哼一首歌,愉悅的調子。
謝薄聲走過去,一把拽住貓貓蓬鬆的尾巴,掐著貓貓後頸,那姿態並不像對待貓,更像是獵人對待桀驁不馴的獵物。歌聲隨滿月長的征伐而變成斷掉的風箏線,被吹得往高空雲中躲。
貓耳的觸感是怎麼樣的?謝薄聲含在口中,另一隻手捏著另一隻溫熱的、布滿神經的貓耳細細揉。貓的耳朵嘗起來有點暖,是讓人捨不得下口去咬的、脆弱的溫暖。
和人類相比,貓咪脆弱,弱小,很多人,寧可自己吃簡陋的一日三餐、點外賣吃泡麵,也要盡力買最好的貓糧來餵養貓。好像貓貓天生就得到人類的喜歡,哪怕是被路邊流浪貓用腦袋蹭蹭手背,也足以讓一個失意的人類吹上一整個星期。
很難說,是人類馴養了貓,還是貓馴化了人類。
謝薄聲就無法分辨這點,蓬鬆美麗的貓尾纏著他,貓尾末端散開,如羽毛輕輕地沿著從上往下落。他吐出口中貓耳,修長乾淨的手指抓住貓貓,如寬大的芭蕉葉覆蓋避雨的小貓,玫瑰覆蓋桑葚,人與貓,黑和黃,粉共粉,天生一對,合該要糾纏不休。
湖清澈可見底,沙淨藻綠,卻無游魚,唯獨水上行孤舟。貓天性怕水,卻又能從舟中沁水凝波,舟身破浪跌宕,漂亮的大尾巴都無法再去興風作浪,只能被人類握在掌中,但凡一鬆手,這漂亮的尾巴就會垂入水中,即使整根尾巴全部沒入湖中,此刻的貓也絕無法將尾巴抬起。
空中白雲散,陽光迸射。
謝薄聲於黑暗中睜眼。
他安靜幾秒,才意識到發生什麼。
房間中漆黑一片,今夜無星亦無月。
謝薄聲下床,從行李箱中找到乾淨衣服,重新去衛生間洗澡,更換。酒店提供專門的洗衣服務,但對於謝薄聲來說,他絕不會將自己貼身衣物交給其他人。他自己在衛生間淋浴下洗乾淨,擰淨水分,在通風口處撐上衣架,開始晾曬。
這是謝薄聲有史以來,第一次伴隨著雪溢,做這種夢。
而夢中之貓,就在一牆之隔。
貓咪做的夢很簡單,小桑葚夢到謝薄聲划船,自己在船上開心釣魚,黑魚鯉魚大鯊魚,一掉一大堆,像下雨,整個船上全是活蹦亂跳的魚。小桑葚頭上頂著魚,脖子上掛著魚,尾巴卷著魚,懷裡還抱著一大堆魚,開開心心地跟著謝薄聲,等著他做紅燒、油炸、煎炒、干煸、清蒸、爆炒……
她在即將啊嗚一口吃到美味魚魚時驚醒,嘴巴和懷抱中都是空氣。小桑葚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這陌生的環境和氣味讓她警惕地豎起耳朵,左看看、右看看,才後知後覺想起,原來自己現在是一個人睡在酒店。
沒有安全感的小貓睡不著了,這是全然陌生的環境,雖然有小桑葚偷到的、謝薄聲的枕巾,也不能緩解貓貓的焦慮心情。很多貓習慣性用額頭上的氣味腺蹭啊蹭地做標記----就像狗子會依靠撒尿來占據地盤。
小桑葚現在是人,她不能蹭,想了好久,她又從外套口袋中翻出細心貼了標籤的房卡。謝薄聲說過,晚上如果害怕的話,可以過去找他睡覺。
她沒有猶豫,拿起來房卡,抱著枕巾就出門,他們的房間靠近走廊的盡頭----盡頭的那間房間是鄭不凡的。而此刻,走廊盡頭的彩繪玻璃窗前,鄭不凡依靠著窗子,正在玩著一隻手機,看上去,好像是剛剛打完電話。
她慶幸自己收回耳朵和尾巴。
小桑葚抬頭看懸掛在走廊上的靜音鐘錶。
凌晨兩點鐘。
小桑葚看著鄭不凡,她知道,這個時候的正常人類,應該已經睡下了。
鄭不凡仔細打量著她,從頭到腳,忽然笑了一聲:「晚上去找薄聲睡覺?你這個表妹,和表哥感情蠻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