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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王一珉的心突然就想，這是我的家人嗎？

    她有些激動，相比剛才還沒和他對視前來說，此刻她的心跳得太快了。

    他在看她，王一珉想。

    她該怎麼做呢？微笑？或者招手？

    還是微笑吧，那樣顯得淑女點～～～王一珉已經那麼想了，可是看到年輕女子抓起小寶寶的手朝她揮揮手時，王一珉竟像通了電的機器人一樣，微微踮腳，咧著嘴朝下揮手。

    老人突然笑了。

    他有也天生的笑眼。

    這是一種昭示。

    老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樓。王一珉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老人又笑，點頭。

    王一珉猛的一個旋身，飛奔出房，剛到門口，就跟迎面而來的劉知差點撞上。

    劉知哎喲幾聲，心跳都漏了幾聲，「珉珉，怎麼跑這麼快，別一會摔了。」

    王一珉舌頭還未好，她也不吱聲，指了指外面。

    「你要出去啊？」劉知問。

    王一珉看到她手上拿的一團紅線，奇怪的指了指，意思，這是什麼？

    劉知有點拘束地攏了攏垂在耳邊的細發，「我見家裡的保姆在給小寶寶織毛衣，我就想著給你弄個披肩或者小外套，就跟她學了會兒。」

    王一珉笑，對她伸了個大拇指。

    劉知臉紅，揮手：「哎呀，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趕緊出去吧。」

    王一珉到樓下時，花園裡只剩老人了。

    王一珉慢慢走過去，老人開口：「在這裡住的習慣嗎？」

    「嗯。」王一珉輕聲道。

    老人回頭，看著王一珉：「好點了嗎？」

    王一珉又點頭。

    老人又問：「知道我是誰嗎？」

    這回，王一珉猶豫了會兒，才慢慢點頭。

    老人笑，「來，推我去那邊。」

    他指著前方的青竹說道。

    花園裡有假山清泉，有青翠挺拔的景觀樹，整個花園一眼望盡全是青野一片。沒有花，沒有飛舞其中的蝴蝶，沒有色彩。

    空氣中都是清新的，醒人的味道。王一珉將他推過去，老人徒手抓起地上的土，手指碾了碾，道：「只有好的泥土才能培育出挺拔健壯的樹木。」他問，「想來燕北嗎？」

    王一珉沒有考慮，搖頭：「不想。」

    老人驚愕回頭，「燕北這裡什麼都有。有你用不完的包包，穿不盡的漂亮鞋子跟衣服。你要是喜歡，還可以週遊世界，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做。這裡有你想要的一切。這樣的生活，你不喜歡？」

    「不喜歡，太單調了。」王一珉直視他。

    老人的臉色徒然就變了。

    他沉默一會兒，仰頭看了眼天際，也不知在想什麼。

    王一珉見他手有些髒，便拉過他的手，大拇指擦了幾下。

    老人低頭，靜靜看她。

    動作一做出，王一珉便知自己逾越了。

    雖然是血脈相連，可畢竟不是繞膝長大的啊……他也未必會喜歡自己吧。

    想到這兒，王一珉縮回手，吐字不清道：「有點髒了。」

    老人沉默。

    王一珉抬眸，卻見他眼裡帶了淚花。

    他說：「你們啊，太像了。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太讓我生氣，太讓我失望了。」

    他有些激動，不住的咳嗽。在喃喃自語間他被保鏢推走了，留下一臉錯愕的王一珉。

    當愛之深，也就恨之切了。

    王一珉回到房裡，看著劉知織毛衣，總是會想起剛才老人的話。

    那句話包含著一個老人心裡最大的無奈跟悲痛。王一珉覺得有些難過，認為自己不該如實回答。這種情緒糾結了半會兒。

    家裡的座機鈴響打破她的這份情緒。

    保姆過去接電話。她愣怔，手中的毛衣滾落在地，她激動道：「二小姐真醒了？」

    「好好，我現在就帶小小姐們出去。」

    劉知跟王一珉的眼都發直了，大抵猜出電話來意。

    劉知將手中的毛衣往旁邊一放，拉著保姆的手：「是不是她醒了？」

    保姆淚光閃閃，「是的，車子就在外面，媚原小姐在等你們。」

    **

    劉知跟王一珉來到醫院時，韓老太太跟老人抹著眼淚從特護病房出來。

    韓老太太看到劉知跟王一珉，更是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

    劉知的心懸掛在嗓子口，王一珉也是如此。

    劉知走上去，牽住韓老太太的手。韓老太太淚眼婆娑：「去吧……她要見見你們。」

    劉知的淚瞬間滑落，她笑得燦爛而幸福，心跳得飛快。她牽著王一珉走了進去。

    周婉清雖然是醒了，可神志還是有些模糊，用醫生的話說，只怕是迴光返照。

    韓老太太事先打了招呼，周婉清見到兩人並不奇怪，倒是流起淚來。

    劉知拉住她的手，輕喚：「媽。」

    周婉清點頭，又看王一珉。

    劉知將三人的手握在一起，悲傷的情緒再也不忍不住，痛哭起來。她忍住哽咽，說：「媽，這是珉珉，你外孫女。」

    王一珉也流淚：「外婆。」

    周婉清：「知兒，媽剛生你時，你才小小一個。一睜眼，你就成媽了。」

    劉知淚如雨下，她說不出話。她想說的太多太多了，她積攢了幾十年，甚至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麼短的時間，而她想說的話幾乎有一生，怎麼說得完呢？

    「我知道你爸已經走了，我雖然睡著了，可是我感覺到了。」

    一聽到她說到劉志恆，劉知就哭得更凶了。

    要不是她不聽勸阻嫁給王誠，他也不會死得如此悲慘……而如今，她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輩子的懺悔跟難過。

    周婉清抬手，擦去劉知臉上的淚，虛弱地笑：「你小時候就愛哭，嗓子朝著天就嚷。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脖子，梗得臉都紅了。你爸每天回來，洗了手換好衣服，就跑過來逗你，總是用鬍渣子扎你的小腳心，你生氣就揮手亂蹬。你爸啊，可疼你了。」

    往昔的回憶越是甜蜜，如今回憶起來就越傷人。

    周婉清哽咽：「你爸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也是最好的父親。知兒，我死了，你就把我帶回去，葬在你父親身邊。」

    劉知握著她的手搖頭，「你不會死的。」

    周婉清笑：「哪兒有不會死的人呢。」

    她又看王一珉，「珉珉。」

    王一珉蹲下身看她，「外婆。」

    周婉清盯著她的小臉，目光慈愛：「我們珉珉真漂亮。珉珉喜歡北京嗎？」

    王一珉點頭。

    「想留在燕北嗎？」

    王一珉搖頭。

    「今年多大了？」

    「準備十八了。」

    周婉清想了會兒，說：「高中了吧。有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