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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40:00 作者: 誰家洗硯池邊樹
    他雖然不說,可其實在自己心裡,一直是將蘇臨淮當做自己的「同類」來看的。

    一樣的隱忍不發,一樣的戒備和疏離。

    只是因為他實在是去了太多地方,走過太多人生,看過太多風景,才學會如何將自己的真正情緒收斂下來。

    而眼前的人,卻還難以做到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於面具之下。分明孤獨,眼中儘是想要向光明靠近的光。

    「蘇蘇,你願意… …和我講講你自己嗎?」

    蘇臨淮垂眸望向地面,沉默了一會,卻忽然又恢復了笑容。

    「隊長,終於有你猜不到的事情了!難得難得。」

    「我猜不到的事情有很多。」溫辭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如果我能猜到這件事情的緣由,就會努力,不讓今天的事情發生了。」

    將杯中剩餘的橙汁一飲而盡,蘇臨淮將玻璃杯輕輕放回了桌面上。

    「其實說起來想要解決這次的事情,並不算難。」

    他抄襲的事情並不需要有太多論證,畢竟那個抄襲者自己都已經公布了所有能證明蘇臨淮才是被抄襲者的證據。

    在這樣確鑿的證據下,想要完全推翻定論,將蘇臨淮定義為那個真正的抄襲之人,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不然對方也不會選擇以蘇臨淮的身世作為切入點。

    而且這件事情,稍微想一想就能發現其中的關鍵。

    就算他用了家世,用了背景,又能如何呢?

    他就算逼/迫了那個教授,可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那些公布出的證據如果真的有問題,學界的其他學者豈不早就發出反駁言論了?

    「大家不會這樣想的。」溫辭聽了蘇臨淮的話,卻搖了搖頭,「首先這些微博非常巧妙地把視線完全引到了家世上,反而將事件本身模糊了。這樣無論我們怎麼解釋,他們都會覺得我們是利用了『強權』在掩蓋原本的真/相。」

    「可是… …」

    「而且大部分旁觀者都是普通人,你就算把涉及抄襲的內容和證據都拿給他們看,他們肯定也看不懂的。」溫辭嘆了口氣,「你應該很清楚,對於不了解的東西,他們只會無意識地忽略掉。只會覺得,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偽造的。他們會覺得你是偽造了一份證據,讓那個教授『被迫』承認了自己抄襲的事情。至於這些證明文件到底是不是能偽造得出來的… …他們根本不會在乎。」

    「所以我們一定得解決家世這一點… …」蘇臨淮眯了眯眼睛。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溫辭竟覺得蘇臨淮周身氣息一時竟有些陰鬱,只是還沒等他將眼前人的變化確認,對方卻已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抬起頭來望住了他。

    「溫辭,可是我的身世… …不想被公布。我不能把它公布出來。」

    溫辭沒有打斷蘇臨淮,卻努力讓自己的眼神溫柔下來,想要給對方更多的鼓勵,讓他將秘密告訴自己。

    果然,片刻沉默後,蘇臨淮終於將隱於所有寂靜的真/相一字一句道出。

    只是不過寥寥數語間,溫辭卻已經被震驚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對於蘇臨淮的家世,溫辭考慮過很多種很多種可能性。他既然和自己又相像之處,必然不會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在普通家庭環境成長的孩子。

    擁有足夠關愛的孩子,當然不會像蘇臨淮這樣睚眥必報,敏感非常。

    可即便溫辭已有了許多猜測,但唯有從蘇臨淮口中道出的這一種,全然不在他的預想之內。

    即便冷靜如他,一時間也再沒法說出任何安慰的話,只好緊縮眉頭低下頭去。

    反倒是蘇臨淮最先平靜下來,他輕輕摸了摸玻璃杯的杯口邊緣,柔聲問道:「很可怕嗎?」

    蘇臨淮看著溫辭的眼睛裡,惶恐一閃而過,「溫溫… …你會不會因此… …疏遠我?」

    會像以前很多很多人那樣… …

    拋棄我… …

    厭惡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嗯,到蘇臨淮了…

    第九十八章

    「爸爸,老師說明天上課的時候我們要把自己的『作品』交上去。」

    男人聞聲轉過頭來, 唇畔一抹和煦微笑:「作品?什麼作品?」

    「這個。」

    站在男人面前的是個看上去不到十歲的男孩, 這孩子穿了一身黃色的運動衫, 雖然年紀尚小,卻已可窺見姣好五官。孩子輕輕伸出手, 手中託了盒精緻的橡皮泥。

    看見男人笑著看向自己,孩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流光溢彩,溫潤而美麗。

    「老師讓你們捏橡皮泥?」

    一道溫柔的聲音從兩人身後響起, 古舊的暗紅書櫃後繞出一個穿著暗紅旗袍、挽著長發的女人來。女人長了雙和男孩別無二致的丹鳳眼, 只是這雙眼中卻多了些歲月積澱的韻味, 更顯風華。

    將手中抱著的書冊放回書架上,女人裊娜落座於二人身側。

    她左手一抬, 輕輕抵於下巴上, 倏忽莞爾:「難得啊, 你那位老師不是只會教書教書教書嗎?」

    「這是什麼話?林老師是位好老師。」

    雖然說著反駁的話, 可男人眼中卻並沒有多少反駁的意味。

    他望著女人的眼中儘是柔和神采,從女人繞到他視線中後, 他的視線便再也沒有離開過女人。

    「我可沒說他是『壞』老師, 可是他確實只會教書教書教書啊!」女人眉眼一展, 巧笑倩兮地看向蘇臨淮, 「阿淮, 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蘇臨淮狠狠一個點頭,乾脆至極:「媽媽說得對!媽媽說什麼都對!」

    他表情嚴肅,卻盡顯童真。男人和女人見他這幅小大人的模樣, 都笑出了聲。

    「你看看!」女人伸出塗著藕色指甲油的右手,輕輕點了點蘇臨淮的眉心,「這學問沒學多少,『老學究』的模樣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蘇臨淮連忙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隨機走上前踮起腳尖,勉力將手中橡皮泥放到了面前桌上。

    「可是真的很難… …爸媽,幫幫我好不啦?」

    女人挑了挑眉,拖著長音「嗯」了一聲:「我考慮考慮。」

    「別考慮啦!」蘇臨淮忙衝上前幫女人按起腿來,「媽媽媽媽,你最好啦!你幫幫我嘛!我上次做了小狗… …結果他們都說像驢,我都被笑了半個學期了!」

    「哈哈哈哈!」

    女人輕撫桌側,大笑出聲。分明是沒有什麼形象可言的舉動,由她做來卻偏偏絲毫不顯粗俗,反而別有風情。

    「阿淮,你說你真是… …你爸爸這個人雖然平時悶了些,優點卻也不少,你怎麼一個都不遺傳,反而遺傳這個?」

    男人眼神一個飄忽,十分不自然地扣了扣桌面:「哎呀,我那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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