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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40:00 作者: 誰家洗硯池邊樹
    總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送過了?

    陸染手中搖晃的枯枝一頓。

    自己什麼時候送過?怎麼想不起來了?

    他狠狠搖了搖腦袋, 只覺得腦中紛亂得很。

    … …自己的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連什麼時候送過都忘記了!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既然以前送過, 現在便不能再送了!不然白墨收到了重複的禮物,心情肯定會更不好的。

    思慮至此,陸染卻忽然靈光一現。

    魔界光陰與人間不同,粗略算來,現在距四陸之花同時開放的日子似乎也不遠了!

    是了!

    司緣花既然能通天道,自然也能知道白墨在想什麼,去問它豈不是更穩妥?

    他打定主意便直奔人間而去。果不其然,這一路趕到時,恰是花期。

    花影綽綽,猶是舊時景色,可這一晃,已距離他皇兄仙逝過了近二十年了。

    陸染心有戚戚,片刻後才靠近花樹,輕撫樹幹沉吟道:「有友白墨,若欲以禮相贈,何物上佳?」

    他問完問題便噤聲相待。

    可等了許久,周圍卻只有颯颯風吟。

    陸染疑惑地睜開眼睛望向司緣樹,卻只見花身默然開放。

    寂靜無聲。

    ***

    「輕塵,我最近遇見了件奇怪的事。」陸染心煩意亂,抬手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聞言一笑,道:「什麼事?」

    陸染換了個姿勢,稍微坐得規整了些。

    「你可曾聽說過司緣花?」

    對方點頭:「聽過,只於人間開落、可通天道的那個?」

    「對啊!」陸染撫掌疑惑道,「我此前心中有惑不得解,便到人間尋此花,恰逢四陸之花同時盛放。按理說,我這疑問簡單極了,沒理由問不出答案啊!」

    慕輕塵輕銜酒杯的手聞言卻忽然一僵,他遲疑道:「你… …問的是什麼問題?」

    陸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兩日白墨不知道為何,總是心情不好,我想讓他開心些,所以… …」

    話行至此,他又連忙補充了句:「我可不是蠢啊,實在是想不出來送什麼好了!」

    說完,陸染懊惱地將酒杯一落:「說來也怪,無論我送什麼都有種熟悉感,就好像我以前送過一樣… …」

    慕輕塵聽著他抱怨,沉默地將手中瓊漿飲盡。

    陸染說了半天也沒得到回應,甚是不悅地瞪視對方,怒道:「你倒是幫我想想辦法啊!你也是白墨的好友,他不高興,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慕輕塵輕輕抿唇,極久之後方抬眸道:「你也不必擔心。不如你回去看看,或許白墨現在已經開心起來了。」

    「真的?」喜悅瞬間點亮了陸染的眉梢,「你怎麼知道?」

    慕輕塵略微出神:「我不僅知道他開心起來了,我還知道… …他應該正在畫畫。」

    陸染笑容一頓:「這你也知道?」

    他眸光盛極,好奇心頓起:「不行,我現在就趕回去!我倒要看看,你猜的準不準。」

    話畢,也不待慕輕塵反駁、他便已斂衣行至甚遠之外。

    徒留慕輕塵一人於原地。

    良久,一聲嘆息。

    ***

    「白墨!」陸染一路喚著衝進了殿後。

    果不其然,以靈力聚起的暖光與月色交相輝映。

    螢光之下,白墨正凝眸於宣紙上勾勒。

    青衫涼月,朗目疏眉。

    霧色裊娜間,男子卓然立於月下,微光相隨。

    陸染腳步一頓,口中呼喚亦然隱沒於唇舌之間。

    他凝望著白墨,竟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然而這笑容卻瞬間消失在了他的唇畔。

    … …又是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陸染低頭揉了揉眉角。

    自己最近這是怎麼了,為何經常頭痛?

    他緩了好半天,疼痛感終於稍稍減弱,卻忽聞身前不遠處,有人輕聲道:「陛下?」

    陸染循聲看去,這人卻並不是白墨,而是立於白墨身後的一名婢子。

    他連忙擺手,想叫那婢子噤聲。

    白墨作畫時最討厭別人攪擾了,本來他最近心情就不好,自己可不希望有人火上澆油。

    然而他擺了半天,那婢子卻完全不曾領悟其意,反而向他這邊走了過來:「陛下,您沒事吧?」

    好生沒有眼色!

    陸染又急又怒,連忙去偷瞄白墨。

    然而對方卻恍若未聞,頭也不抬,還在專心作畫。

    陸染微怔,心中暗道,這可真不符合白墨平時的性情!莫非,是作畫太入神了?

    他心中好奇,便向白墨所在走近了幾步,想要看看他到底在畫什麼。

    然而他剛剛靠近,那個婢女卻也躬身向這邊走了過來。

    而且走得甚急。

    暗稠夜色之間,這婢子款款靠近,腳步落於風聲中清晰作響。

    隨後----

    恰好,將白墨穿過。

    凜凜月色間,陸染也剛好行到可以看見白墨畫作的距離。

    他強忍著腦海里的暈眩,垂眸望去。

    宣紙之上,是一汪平靜水面,月影高懸。

    在月影之下,還站了一個人,眉目俊秀,執了一把摺扇。

    … …皇兄。

    他踉蹌著回眸,畫中所繪之處,卻空無一人。

    為什麼會是皇兄?皇兄他… …

    皇兄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對啊,皇兄已經死了!

    那為什麼,白墨… …卻還在畫他… …

    陸染震驚非常,又轉眸望回白墨,對方卻還在專心致志地於宣紙上描繪。

    他輕輕伸出手,在那婢子滿眼的驚疑中,慌亂地探向了白墨的衣角。

    ----手指所及,卻空無一物。

    腦中有銳鳴忽起,尖銳凜冽。

    陸染死死捂住了耳朵,「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然而在混沌腦海中,卻忽有什麼漸漸清晰起來。

    畫面忽轉。

    ----漫天火光之間,似有嘈雜人音。

    而在這些嘈雜的盡頭,卻有人從容輕笑。

    「染染。」熟悉的聲音從那人口中傳來,陸染連忙抬眸望去,卻只見到了一抹立於火光中的單薄身影。

    陸染踉蹌著站起,急道:「白墨!你怎麼在那裡!危險,你快過來!」

    對方卻像是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一般,溫和一笑,笑容中竟有些許釋然:「染染,多謝你成全。」

    成全?成全什麼?

    他茫然地向白墨的方向踱了幾步,對方卻不再看他,只自顧自道:「這樣也好,這樣… …我便能去陪他了。」

    陪誰?

    陸染心中一陣慌亂,連忙加快了腳步。

    可眼前火光一抖,畫面卻倏然再次變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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