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2023-09-24 22:38:12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接下來的兩天,韓瓔發現傅榭好似變了一個人。

    他對韓瓔冷淡得很,連碰都不碰韓瓔了。

    ☆、第80章

    明日就要護駕會京了,傅榭帶著禁軍的幾個高級將領去覲見罷承胤帝。

    承胤帝今日難得不醉,懶洋洋地被美姬從錦榻上攙扶起來,眨了半天眼睛才看清楚前方玉樹臨風的傅榭,打了個哈欠道:「我說小榭啊,你整日打扮得像隨時都能去讓姑娘家相看,這是何用意啊?」

    聽到陛下稱一向肅然正經的殿帥為「小榭」,傅榭身後那幾個禁軍統領不由莞爾,接著又聽到陛下說殿帥「整日打扮得像隨時都能去讓姑娘家相看」,那幾個禁軍統領不禁笑出聲來了----殿帥生得好看,隨便穿個潔淨衣服就像著意打扮過,他們幾個也羨慕呢!

    傅榭滿臉黑線:「……陛下……」

    承胤帝忙道:「好了好了,說正事吧!」

    剛從魯州行宮的寶象樓出來,迎面就遇到了帶著幾位尚書和侍郎過來的宰相崔成珍。

    崔成珍原本含著笑意正與親信說話,抬頭見是傅榭,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那裡,頗不情願地看向傅榭。

    傅榭面色如常,向崔成珍行了個禮,又和各位尚書侍郎寒暄了一番,這才在一群武將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按照繼母崔氏那層關係,他該叫崔成珍一句「舅舅」的,只是他和崔成珍早已撕破了臉,能維持著彼此的體面就行了,也不必親親熱熱假作親近。

    崔成珍都走到寶象樓前了,卻轉身惡狠狠看著傅榭高挑挺拔的背影,臉上顯出一抹獰色。

    這幾位尚書侍郎都是他的親信,都默不作聲也立在那裡。

    片刻後戶部尚書錢世忠上前一步低聲勸誡道:「成公,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傅榭如今深受陛下寵信,傅皇后有娠,傅遠程重新控制了鎮西將軍府,傅氏一族風頭正勁,您稍安勿躁。」

    崔成珍冷哼了一聲,臉上漾起溫馴的笑意,抬腿進了寶象樓。

    傅榭這邊繞過靜水閣之後,禁軍統領隋大義上前一步,低聲道:「殿帥,宰相大人似乎不懷好意。」

    「是麼?」傅榭鳳眼微眯,嘴角微挑,「拭目以待吧!」

    隋大義答了聲「是」,往後退了一步。

    傅榭一行人剛出了宮門,傅安傅靖就牽著馬迎了上來:「公子,現在就回府麼?」

    傅榭正要說話,一個青衣小太監小跑從宮門裡趕了過來,氣喘吁吁行了個禮:「稟殿帥,永壽長公主給您的信箋!」

    說罷,他雙手高高捧起一個灑滿金粉香噴噴的疊成同心方勝的信箋。

    傅榭:「……」

    禁軍眾統領也都愣住了----有這麼明目張胆追求有婦之夫的公主麼?陛下家的血統果真彪悍啊!

    小太監見傅榭不肯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淚流滿面嘶聲道:「殿帥,長公主說了,您若是不肯收這封信,那奴才就活不成了……」

    傅榭神色不變,招手叫來了傅靖:「有人冒長公主之名,玷污的清譽。拿了我的名刺,帶著這位小公公去見都察院孫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孫正明是他爹的親信,如果小太監果真冤枉的話,孫正明自會保下這個小太監的性命。

    傅靖擺了擺手,兩個如狼似虎的禁軍就上前用手巾塞住了小太監的嘴,拖著他離開了。

    回到府中,傅榭剛在外書房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傅寧就進來回報:「稟公子,小許總管來了!」

    傅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方道:「請他進來吧!」

    許立洋很快就走了進來,利索地給傅榭行禮。

    傅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眼便辨認出許立洋青色外袍交領里露出的正是白綾襖的領子,不由有些鬱悶地垂下眼帘,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卻被熱茶燙了一下。

    他輕輕地「噝」了一聲,佯裝平靜地放下茶盞,沉聲問道:「那個宛雅怎麼說?」

    許立洋恭謹道:「宛雅口口聲聲說不是她主動勾引陛下的,是陛下酒後強要了她;後來奴才讓皇后娘娘的女官楚雅和翰雅來對證,宛雅才承認她趁陛下酒醉,冒充皇后娘娘……」

    傅榭修長的手指在書案上敲了敲:「她想要什麼?」

    許立洋垂下眼帘,道:「她想要的太多了,奴才覺得她有些慾壑難填,就讓她遠遠看了她嫡親兄弟一眼。宛雅現在只求保重身體,早日誕下腹中胎兒。」

    傅榭沒想到許立洋做的這麼合他的心意,微微頷首,道:「立洋這件事做的好。」

    許立洋又道:「稟公子,您吩咐奴才尋產科名醫和產婆,奴才都安排好了。產婆是兩位,都是汴京極有名的,今日一早剛從汴京趕了過來;至於大夫,您瞧胡春光如何?」

    傅榭想了想,道:「胡春光醫術是沒問題,他這個人怎麼樣?可靠麼?」畢竟是要為他岳母接生,和阿瓔息息相關,他得細心一點。

    許立洋略一思索,道:「胡春光醫術高明,只是性格樸實,又頗倔強,堅持自己,在宮裡煎熬多年,今年又卷進了梁昭儀乍孕一案,他說了實話,陛下震怒命人剮了他,奴才憐他為人實在又受了冤枉,便把他保了下來。他無家可歸,便跟了奴才。」許立洋自己心機深沉,卻憐惜那些做事實在為人質樸的人,不但救了胡春光,還因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緣故,預備給胡春光養老送終。

    傅榭沒想到許立洋還有這份忠厚心胸,不由鳳眼微眯看了過去。

    許立洋身形單薄,個子不高,可是背脊挺直立在那裡,頗有一種青竹般的品格,令傅榭想到了「外圓內方」這句評語。

    傅榭點了點頭,聲音溫和了下來:「你做的很好,有什麼想要的,和我直說。」

    許立洋一愣,抬眼看向傅榭,細長眼中滿是疑惑,片刻後他垂下眼帘:「奴才想追隨公子在這人世間做一番事業,然後只求得一個善終。」

    傅榭凝視著他:「我答應你,只要你願意,你和傅靖他們一樣,都是我的家人。」

    他很少向屬下許諾,也很少向屬下做這麼多解釋。

    許立洋聽出了傅榭話中之意,當即心神激盪,鼻子有些酸澀,眼睛也濕了,他後退一步,向傅榭單膝跪下:「奴才定不負公子信任!」十年前他被爹娘賣進梁州行宮做了太監,刀口發炎將死之際,是公子的一句話換來了大夫的醫治,救了他一命。

    這份恩情他永遠銘記在心。

    在宮中這些年,他親眼目睹了無數太監曾經煊赫洋洋橫行霸道,可是年老失勢後卻無家可歸橫死街頭,他雖然年少得勢,卻懼怕這一天到來。

    公子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他,只要他願意,他就是公子的家人……

    傅榭心情也奇妙地好了起來。他看向許立洋,溫聲道:「你帶著胡春光和那兩個產婆去內院見一見少夫人,她還懸著尋產科大夫這件事呢!」

    許立洋答了聲「是」,起身退了下去。

    傅榭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傅寧就進來回報:「公子,快到午時了,該去明月樓了。」公子要在明月樓宴請他那一幫禁軍將領。

    傅榭若有所思,把茶盞里的茶慢慢喝下,這才道:「你去和傅平說一聲,讓他告訴洗春,就說我午飯不回後面用了,讓洗春和少夫人說一聲。」

    胡春光私下裡稟報他,絮絮叨叨說了半日,說少夫人眼下有黑眼圈,面色蒼白,把脈時任脈堵塞,太沖脈弱,這都是腎虛的症狀,「腎陽不足即生寒」,所以才會怕冷。』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能有子」,而」腎陽不足,則易致不育」……

    傅榭聽了半日,總算是明白了過來,胡春光話糙理不糙,是告訴他要節慾,免得少夫人被使用過度,將來不好產子……

    傅寧覺得公子這番安排實在是麻煩,卻只敢腹誹,面上恭謹地答了聲「是」。

    韓瓔正在和漱冬在內院院子裡踢毽子,見傅平帶著許立洋、胡春光和兩個利利索索的婦人進來了,便靈巧地踢高毽子用手接住,笑盈盈問:「你們來做什麼?」

    許立洋見少夫人一頭烏黑濃髮高高挽成一個桃心髻,身上只穿著月白繡深紅月季花修身小襖和深紅色的裙子,襯得高胸細腰利落得很,因為運動小圓臉上粉里透紅,大眼睛亮晶晶的,與前兩日的憔悴比,真是讓人放心多了。

    他含笑行了個禮,道:「稟少夫人,公子吩咐奴才尋產科名醫和產婆,奴才都帶過來了,您看一看,若是合適明日就送往遼州懷恩侯府。」

    韓瓔好奇地往他身後瞅了瞅,見胡春光身旁那兩個婦人瞧著也不錯,便笑嘻嘻道:「我都不懂。既然你說是好的,那就是好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