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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38:12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韓瓔把許立洋看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對他更是格外不同,當下吩咐洗春:「快請傅安和立洋坐下!」
傅安和許立洋推辭了一番,最後不得已斜簽著身子坐了。
許立洋有些拘謹,頭也不抬坐在那裡。
傅安細長的眼睛瞟來瞟去,一心尋找潤秋的影子----他性子活泛,偏偏喜歡性格溫柔穩重的潤秋。
韓瓔又命浣夏奉上清茶和徐媽媽親手做的月餅。
最後來的卻不是浣夏,而是潤秋。
潤秋秀麗的臉微微泛著紅暈,用托盤端了白瓷茶壺、茶盞和一白瓷盤月餅出來,把托盤放在了傅安和許立洋之間的小几上,又給他倆一人斟了一盞茶,這才低著頭退回了韓瓔身側。
傅安瞅了潤秋一眼,過了片刻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潤秋垂著眼帘,故意不看他。
韓瓔早就發現了傅安和潤秋的異常,心中大樂,卻裝作毫無所覺,逼著傅安和許立洋各吃了一塊月餅喝了茶,這才詢問許立洋:「你當日是如何避險的?」
許立洋雖是小太監,也生得甚是秀氣,卻毫無女態,瞧著清清慡慡的。
他恭謹稟報導:「稟姑娘,奴才投入黃河之後,隨波逐流行了一段距離,待天徹底黑了,這才上了岸給眾兄弟留下了標識。」他自然不會講投河之前自己是如何擺脫崔淇的。
許立洋頓了頓,接著道:「奴才便扮作幫閒,隨著在運河上行商的人一路往北追了過來。幸好早早趕上了姑娘的船。」
他悄悄瞅了韓瓔一眼,見韓瓔清澈的眼中滿是溫暖,正關切地看著自己,忙低下頭去,卻不肯再說了----他形單影隻一路追來,箇中的艱辛自不必言,他卻不想韓姑娘知道。
想到許立洋小小年紀一路追趕而來,韓瓔心中有些不忍,便柔聲道:「距離遼州還有一段距離,這段時間你在船上好好休息,不要再辛苦了。」
許立洋拱了拱手:「是,姑娘。」
韓瓔看向傅安:「你帶著立洋過去,給立洋單獨安排一個艙房,房間要有窗子能透氣,另外要能充分照到太陽!」許立洋是個小太監,自然不方便同別人住在一起,他的屋子一定得溫暖乾淨又透氣。
看著這個少年太監,韓瓔心裡說不出的憐惜,想了想又吩咐徐媽媽:「媽媽,你來看看立洋的身量,給立洋做幾件袷衣!」許立洋是半道上跟過來的,一定沒準備衣物,得給他做幾套衣服。
許立洋心中感動,當即起身:「姑娘----」
傅安性格活潑,故意在一旁酸溜溜道:「姑娘好偏心!」
韓瓔笑著睨了潤秋一眼,道:「潤秋,那你給傅安做一雙靴子吧!」如果傅安和潤秋郎有情妾有意的話,她也樂於成人之美。
潤秋臉早有些紅了,卻依然聲音小小地應了一聲。
韓瓔見狀,心裡有了譜,便笑著問傅安:「你們公子那邊有沒有消息?」
傅安見韓瓔問自家公子,當即正色道:「稟姑娘,公子如今一路急行軍,已過蘭州,正一路向西疾馳,再過十日左右就要趕到肅州了。」
韓瓔聞言,原本輕鬆適意的心情漸漸沉靜了下來,便又撫慰了許立洋幾句,賞了許立洋一個上等賞封,這才命傅安引著許立洋休息去了。
傅安和許立洋離開之後,艙房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韓玲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問韓瓔:「姐姐,從蘭州到肅州途中風物如何?」
韓瓔正滿懷心事,聞言失笑,道:「你以為你姐姐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
她雖然這樣說,卻依舊緩緩道:「我聽人說起過大周西疆的蘭州、肅州和涼州,據說那裡天高雲淡,清澄碧藍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黃色丘陵……」
韓瓔沒有說的是,那裡一颳風就遍地黃沙,曠野之上光禿禿的,只有西北風呼嘯而來捲地而去。
而傅榭,正義無反顧疾馳在這風沙之中,只為了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
韓瓔的眼睛濕潤了,心臟微微有些抽痛。
韓瓔沒有猜錯,此時傅榭確實正在風沙之中急行軍。
雖然臉上帶著護甲,只是護甲如何能擋住西部強烈的陽光?一路急行軍下來,傅榭白皙的臉早已變成了小麥色,比起先前的溫潤如玉氣度高華,如今瞧著多了幾分彪悍之氣。
他一邊首當其衝率眾疾行,一邊忙裡偷閒思索著對塔克克部族作戰的戰略。
塔克克部族逐水糙為居室,以羊馬為軍糧,他們在八月進攻大周,目的就是為了搶奪大周的秋季收穫,自然是以機動性強的輕騎兵為主。
輕騎兵的優點是機動性強來去快如閃電,缺點就是不會穿上重甲。
而塔克克騎兵如果穿的是輕甲,甚至不穿甲冑的話,傅榭自信能輕易用箭she穿他們。
傅榭總結過幾百年以來大周與塔克克部族之間的無數戰役,發現了一個問題----塔克克部族的作戰方式以擾亂突襲為主,不太擅長正面強攻,而且單個的戰力很強,卻不擅彼此配合作戰。。
而傅榭這支騎兵的訓練重點便是強弓利箭和整體配合。
夜間子時,傅榭傳令士兵下馬休息。
傅榭倚著馬腹眯了一會兒之後便坐了起來----他聽到了被派去做探子的朱青的腳步聲。
朱青一副西疆牧民的打扮,身上破破爛爛的,頭戴氈帽身穿粗布衣服,急匆匆隨著傅寧走了過來。
見傅榭已經坐了起來,朱青忙壓低聲音稟報導:「大人,麾下已經探得西北方向一百六十餘里處正有一股塔克克匪徒安營紮寨,馬匹有兩千匹左右,匪徒身著輕甲,武器是大刀。」
傅榭聞言,當即吩咐傅寧道:「快去請蘇先生過來!」
☆、第49章
船隊在魯州碼頭補充過食水之後,繼續向北行駛,往冀州方向而去。
一般過了中秋節之後,天氣就會一天比一天的冷,再加上船隊一路往北,也就愈發冷了起來。
韓瓔早命洗春等人把她那些薄一些的衣物都收了起來,開始換上了薄襖和袷衣。
到了晚上更是比白日冷得厲害,徐媽媽怕韓瓔受凍,便早早地給她又加了一床被子。
這日晚上實在是太冷了,韓瓔便提前上了床,靠著軟枕坐在被窩裡,讓漱冬把小炕桌橫放在她的被子上。
她窩在被窩裡拿了一本《西疆地理志》,一邊讀一邊認真地記著筆記。傅榭在西疆作戰,她想多了解一點西疆那邊的知識。
徐媽媽帶著洗春潤秋等人也都坐在臥室裡面做針線。她已經帶著這幾個丫鬟為許立洋趕出了幾套薄棉衣,如今正在快馬加鞭給許立洋fèng制穿在裡面的中衣呢!
因為韓瓔在讀書寫字,因此大家都不敢說閒話,生怕引逗得好不容易願意讀書的姑娘又撂開書不讀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窗外水流的聲音,風帆被風颳的「嘩啦啦」聲和經過村莊時狗的吠叫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個靜謐而祥和的夜。
良久之後,韓瓔放下筆雙手叉腰扭了扭有些酸的背脊,眼睛依舊盯著自己抄下的那一段文字----「西疆奇寒,塔克克部族以獸皮禦寒……」
她在心裡默默思索著。
西疆寒冷,塔克克部族有獸皮禦寒,那麼傅榭和他的軍隊呢?
韓瓔把這個問題記在了心裡,預備明日有機會問問傅安。
徐媽媽見韓瓔一直在扭動背脊,知道她是有些累了,便有些心疼,忍不住道:「姑娘,累了就歇一會兒吧!」
韓瓔答非所問:「媽媽,按照行程咱們已經快到魯州和冀州交界的白雲盪了。提起白雲盪,你會想到什麼?」
徐媽媽擰著眉毛思索起來。
洗春等人也停下了手裡的針線活。
潤秋想了想,眼睛看著韓瓔,小聲道:「姑娘,奴婢在玉溪的時候,聽府里的冀州老兵說過一句話----『白雲盪,百里險』,說是往日亂世常常有人聚在白雲盪劫掠過往商船……」
韓瓔聞言默然片刻,開口吩咐徐媽媽:「媽媽,你去請傅安過來!」別的丫鬟去叫傅安不太合適,只有媽媽的年齡是無礙的。
徐媽媽見韓瓔臉容肅然,不敢耽擱,當即轉身就要出去。
韓瓔忙提醒道:「媽媽,外面冷,披上襖!」
徐媽媽笑嘻嘻從箱籠上拿了自己的襖披在了外面,急急出去了。
韓瓔心中有事,不肯耽擱,便也由丫鬟侍候著起身了。她平時閒了梳妝很是拖拉,可是一旦著急倒也快速麻利,等徐媽媽帶著傅安和許立洋過來回話,韓瓔已經挽好墮髻,穿了件桃紅色刻絲小襖系了條月白如意裙打扮得齊齊整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