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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37:30 作者: 龍門說書人
阿沅放下信,沉思片刻。
巧的是,數日前,神機門大師姐陸蘭,也曾寄來一封信,喚阿沅一聲三師妹,不提當年糾葛,只說阿沅年紀不小,既已覓得佳婿,合該回武陵走走,神機門早已備下送嫁之物,誠祝三師妹與筱園少主,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阿沅曾什麼都不懂,如今,她像什麼都懂了。
她不作理會,起身,往書房去看趙洵。
書房裡,趙洵看買賣,看帳本,幾個掌柜陪著,小乙添茶,不亦樂乎。
阿沅含笑,不進去打擾,走到後院,騎一匹馬,出了筱園,上白馬寺。
誰知到了白馬寺,何燕及道,有幾個老和尚尋到本寺,竟輕而易舉將飄瓦擒了去。
阿沅驚詫,這些和尚不僅破了她的霧陣,還輕易將飄瓦帶走,到底是何方神聖?
何燕及嘆氣,道:
「是京都大相國寺的長老,抓宗師回去當主持去了,又聽說,宗師本是活佛轉世,自小修行,出了名的烏鴉嘴,常常一語成讖,放在人間是大禍害。」
阿沅聽了,奇道:「飄瓦雖然愛胡言亂語,卻從來不說什麼讖語。」
何燕及笑道:「那洛陽段梟曾在大相國寺祈福,正是宗師這位高僧,向段梟道,他有五百隻羊的壽數!到如今,應驗了,可不就是一語成讖?」
阿沅愈加驚訝。
何燕及道:「宗師還說,若阿沅姑娘來了,一定記得到大相國寺救他出來。」
阿沅笑道:「連他都打不過的老和尚,我去了,豈不是以卵擊石?」
何燕及笑道:「明救是不行的,暗中動手還是有勝算的,畢竟,大相國寺的陣法,逃不過姑娘的眼睛。」
阿沅笑道:「原來如此,我擇日就去。」
她正要走,何燕及又道:「宗師說,佛殿上的畫送給姑娘。」
「什麼畫?」
何燕及取下一幅青山圖軸,遞給阿沅。
阿沅細細一看,只見紙上煙雨朦朧,青山數峰,一葉扁舟放流去,橫臥一個蓑衣漁父……
但見題詩道:
儂家鸚鵡洲邊住,是個不識字漁父。浪花中一葉扁舟,睡煞江南煙雨。
覺來時滿眼青山暮,抖擻綠蓑歸去。算從前錯怨天公,甚也有安排我處。
阿沅默念幾遍,心有所感,捲起圖軸,騎馬下山。
一路山道依然,阿沅仍是一匹馬、一柄劍、一個人。但她看著山山落暉,心情大異,不管世事如何變幻,總有安排她處。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策馬揚鞭,下山去了。
覺來時滿眼青山暮,抖擻綠蓑歸去。算從前錯怨天公,甚也有安排我處。
☆、番外情人私語時
鎮江,北固,船過金山寺,燈影投進河裡,水波暈黃。
船頭有客,念道:「月光倒囊入水,江濤吞吐,露氣吸之,噀天為白。」
艙內,公子問道:「小乙,什麼時辰了?」
小乙答道:「二鼓了。」
「是誰在船頭?」
「聽聲響,是陸班主,他技癢了,想唱戲了。」
趙洵起身,又道:「既如此,泊到碼頭,借金山寺的大殿,讓他唱唱。」
小乙得令,吩咐上岸。
公子攜著阿沅,一行人步入寺中,過龍王堂,上大殿,往來處一望,望見江天一線,白露凝霜,寺外山林疏疏,月色與落雪相似。
天冷了。
小乙同小侍們點燭,一時燈火盛張,大殿明徹,又道:「陸班主,唱您拿手的。」
陸青笑道:「不是我有意推脫,實在是受了寒,嗓子難受,怕砸了戲。」
趙洵握住阿沅的手,將逍遙令放住,道:「你用這令牌,點你想聽的戲。」
阿沅望著趙洵,笑道:「請陸班主唱他喜歡的罷。」
趙洵點頭,道:「陸班主,砸了戲也無妨。」
陸青避無可避,點了小乙敲鑼,自個兒點鼓,咚咚起了聲響,由低入高,先唱大江東去,再唱風煙八百里,唱得興起,喧震一寺,驚得山僧、香客起看,都不知殿上是妖是鬼,是人是怪。
阿沅想起一事,道:「飄瓦受不得拘束,不知他是死是活,我也該往大相國寺走一趟。」
趙洵道:「這事有許多法子,何必要親自去。」
「你想了什麼法子?」阿沅問道。
公子似笑非笑,道:「我吩咐程蓮走這一趟,不出一個月,此事就能了結。」
阿沅點頭,聽陸班主唱大戲,過了癮,一行眾人下山,解纜回揚州去了。
不出半個月,阿沅聽說,和尚回白馬寺了。
她到後院請教程蓮,程蓮正撮著藥草,磨成細粉,吩咐小勺子送上山去。
程蓮道:「沅姑娘,此事說來話長,但誠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公子的意思。」
阿沅以為程蓮不肯居功,道:「你不必謙讓,我聽聞你足智多謀,果不其然,你才一出馬,不費吹灰之力,就從那些長老手中,救出飄瓦。想那些老和尚武功高強,戒律又嚴明,實在不知你用了什麼法子?」
程蓮曉得,飄瓦曾是阿沅的衣食父母,非同一般。
他忙道:「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照公子吩咐行事。」
阿沅笑道:「那你家公子用了什麼妙計?不妨說來聽聽。」
程蓮硬著頭皮道:「公子說,大相國寺是天下第一的大寺,進去難,出來卻容易。他讓我到了京城,花一筆銀子,尋一個有孕在身的婦人,只說是揚州來的,懷的是宗師的孩子,求相國寺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