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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33:31 作者: 伊人睽睽
幾人大驚。
他們遲疑之下,卻都迫不及待:「哪怕有一瓣,讓小行維持住性命,再慢慢找其他法子治病呢?」
戚映竹低頭。
夜雨將她聲音弄得縹緲:「……好,那我們一同去尋時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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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府邸中的打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大雨沒有影響這裡的殺戮場,反激起了人骨子裡的兇殘。「秦月夜」的殺手們下場後,所有人的殺性被激發。
眾人都殺紅了眼——
若說原本忌諱「秦月夜」,可是一個殺手組織,和殺手組織有仇的人,本就多。之前「秦月夜」的內亂,在場的有不少人參與。而今這些人在這裡,心中都開始怕「秦月夜」的日後報復。
如此,不如就趁機,能殺多少算多少!
最好讓「秦月夜」不再是那個壓在所有江湖門派頭頂的殺手組織,最好讓「秦月夜」日後由幾大門派輪流坐莊,讓這個殺手組織成為大家手中的刀!
而他們勢必要打著旗號——
「秦樓主,我等也不想與你們為難,但我嫂嫂的小姨子的姑父的爺爺一家曾被『惡時雨』滅門,今日你們『秦月夜』偏袒『惡時雨』,我等少不得要討個說法。」
「惡時雨,我們是替天山派來討伐你的!你將『九玉蓮』交出來,我們既往不咎。」
時雨不理會這些聲音。
他殺人時如入無人之境,心境平和,越是平和,越是視人如死物,一刀抹殺了去。江湖恩怨是算不清楚的,他早就明白當了殺手,不是人來殺他,就是他去殺人。他原本不想在新婚日殺人,但是這些人不讓他去見央央。
他只有殺光這些人,才能離開。
這樣的時雨,是世上最真實的冷血怪物。他身形在血泊流雨間穿梭,一身紅色新郎服,被鮮血沾染,硬生生變成了世上最不祥的惡煞之衣。
這裡人人都要他的命。
他便也要這些人的命——
天光大亮,時雨手中匕首再劃破一人咽喉。那人軟綿綿倒地,時雨單膝跪地,匕首橫在眼前。他擰腰要起、再殺一人時,清澈的、哀傷的女聲從大門口傳來:
「時雨,住手。」
同時間,一道老人內力渾厚的聲音與閆騰風沉穩的男聲響起:
「感謝諸位為天山派討公道。諸位且先住手。」
「爾等在此打架滋事,挾持尋常百姓,擾亂城鎮民風,若再不住手,朝廷唯爾等是問!」
院子裡瑟瑟發抖躲在角落桌下的被時雨雇來的客人中還有活著的,當即大呼:「是官老爺麼?官老爺救命!這些人全都瘋了……見人就殺啊。」
諸位江湖人士猶豫不已:「天山派來人了?」
秦隨隨和步清源收了手,殺手們警惕地盯向大門。時雨抬目,臉上沾的血跡沒有擦乾淨,他眼神起初是凌厲的寒劍,在看到那抹緋紅嫁衣時,眼神如同清雨一般,波光清盈,純澈懵然。
穿著嫁衣的戚映竹走在閆騰風身旁,和白衣絨裘的天山派人一同步入。
打鬥中的江湖人士好奇地看著罕見的天山派人士,看著那老人懷裡的孩子。他們再看向那琳琅美玉般的新嫁娘,心中不覺怔忡一下,有些瞭然:原來這位女郎,便是「惡時雨」要娶的人?
「惡時雨」,濫殺無辜,惡貫滿盈,卻能娶到這般相貌的女郎?
戚映竹定定神,才看向院中情形。她已做好準備,已覺得自己必然會看到一些慘象。但她睜開眼的時候,面前所見,血泊如洪,單膝跪在血泊中的少年……都衝擊了她的接受能力。
她臉色更白一分。
她與時雨目光對上。
時雨一時懵,繼而露出些許後怕的神色。他站起來,想向她走,但他被腳下的屍體絆倒,他低頭看到一地的殘肢斷臂,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時雨臉色刷一下蒼白。
他站在原地不敢動,他更直接地將自己手中的兩把匕首,「砰」一下全都扔了。
身後,秦隨隨一下子捂住臉,躲過頭與步清源耳語:「沒救了。連武器都丟了。我要是他旁邊的人,這會兒馬上給他一刀,看他要不要武器。」
步清源同樣低聲與她說悄悄話:「這孩子有點兒傻啊。小樓主,要瓜子麼?」
他熟練地遞出一把瓜子,秦隨隨當真毫不客氣地接過。秦隨隨察覺一道冷銳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她抬頭,看到戚映竹身旁的閆騰風。那位朝廷命官,看她的眼神,說著幾個字——又是你這個妖女在滋事。
秦隨隨挑釁無比地扮個鬼臉,讓閆騰風當即別開眼,懶得多看她一眼。
不理會秦隨隨和步清源當著面的嫌惡,時雨眼睛只盯著戚映竹。他想到戚映竹說過不要他當著她的面殺人,可是眼下……他心裡更加慌。
戚映竹看向時雨。
二人怔然對望,一時間,皆無言以對。
時雨輕聲:「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戚映竹眼中一滴淚掉落。
這般多人的審問,這般多數不清的罪惡。一地屍體,三尺神明……殺手之路,便是連問,都提不起勇氣。踏著滿地的鮮血,到底要多麼強悍又多麼無所謂的心,才能當一切都沒看到呢?
善與惡之間未必有明確的界線,戚映竹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當鵪鶉,所以她故作不知……可是江湖不放過他們,時雨的過去與現在,罪惡和無辜,必然要血淋淋地展現在戚映竹面前,讓她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