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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33:31 作者: 伊人睽睽
她從不說戚映竹半句好話,也從不向時雨討饒。她下巴揚著看人,笨拙地用跋扈之氣保護著自己的尊嚴。
時雨盯著她, 走向她,在床緣停了下來。
戚詩瑛攢緊被褥的手在褥下緊張得發白, 但她仍冷笑:「說得好聽,我能怎麼報復你?你想殺我的仇,你以為能化解?」
時雨手中刷的一下, 出現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戚詩瑛猛地向後縮, 尖聲:「你又要威脅我?我告訴你, 你越逼我,我越不會……」
她倏地呆住。
時雨手中沒有向她揮來,他手腕一動, 那把匕首就刺進了他自己的胸膛中。尖刃破衣聲在寒夜中悶悶的, 實打實地扎入。
鮮血瞬間流淌,大片浸染衣袍。
時雨眉目微蹙,也因痛而臉色微白, 襯著他的眼睛更加烏黑熠熠。他學會了和人正常相處的丁點兒經驗,知道不能靠威脅達成所有事,也知道自己的任性會帶給戚映竹麻煩。
那麼不任性的求人的方式,就是這樣吧。
時雨因失血而周身發冷,但這比不上他抱著氣息微弱的戚映竹時,心間沉沉的涼。他額上滲了汗,唇瓣顫抖:「可以了麼?你又沒有死。」
——你又沒有死,我的代價也不應該太多。
可這世間報復行事,本就是你越卑微,他越猖狂。
時雨將弱點剖開給別人看,誰不加以利用?
戚詩瑛呆呆地看著他,心裡怔忡間,被面前大片的血震撼得迷惘:這個惡人,這麼喜歡戚映竹麼?上次為她被打,這次又自裁……戚映竹憑什麼有這麼大的魅力呢?
她身體那麼差!
見戚詩瑛只是發呆,時雨以為她對這個結果仍不滿意。時雨的冷酷對別人也對自己,他手上用力,將匕首更深地向胸膛推進一步……
戚詩瑛駭然,撲了過來抓住他握著匕首的手:「可以了!我沒要你償命!」
她瞪這個蒼白少年的無情眼神,被他嚇到:「我、我去拿名帖找御醫行了吧?」
戚詩瑛出身鄉野,沒那麼多講究,她不會放下床帳再慢慢換衣,她直接將長發一攏,隨意披上一件外衫就朝外走。
戚詩瑛發覺時雨沒有跟上,回頭沒好氣:「你不走?」
時雨靠著床板,跪坐在地,臉色比方才更加白。時雨聲音也很低:「我失血過多,受了重傷,沒力氣走。」
他眼睛固執地盯著戚詩瑛:「你找御醫,央央還在落雁山上,我沒動她。」
戚詩瑛看他半晌,聲音不那麼兇悍了:「……你別死在我這裡,晦氣。」
她扭頭,頭也不回地推門出去了。
—
戚映竹這一次的病重,比以往每一次都嚴重。
戚詩瑛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出於其他什麼心思,她也跟著御醫去了落雁山。時雨也以為只要御醫來,戚映竹就能像上次一樣醒來。
但是御醫在戚映竹的屋舍中待了半日,出來時面色沉重。
剛剛回到落雁山的時雨,茫然地走過去,聽到御醫和戚詩瑛站在廊廡下談戚映竹的病情:「這個女郎,吐血很久了吧?她身體已經強弩之末,虎狼之藥不能用,用了就是將之後的命全都提前調沒了。若是溫養著,接下來,就是聽天由命,看老天爺還想讓她活多久吧。想像之前那樣正常下床出去走走,是不可能了。」
戚詩瑛迷茫地側過頭,看到站在院中的蒼白少年。
戚詩瑛茫然地問他:「她天天吐血麼?」
時雨心頭被重錘擊中,他比她更加迷惘地搖頭。院中杏花徐徐灑落,花瓣樹葉落在少年身上,他的迷惘,帶著濃重的悽然和悲涼,可憐。
戚詩瑛都有些不好問下去了。
她只能轉頭問御醫:「那、那……戚映竹,這次還能醒過來麼?」
御醫嘆氣:「老夫盡力吧。只是醒來後……也只能躺床上等死。」
戚詩瑛:「那她還能活多久呢?」
御醫安慰道:「若是好好調養,不要下地,大概能有個一年多的壽命吧。」
戚詩瑛心生怔忡,她心裡警惕了戚映竹那麼久,怕戚映竹來和她搶地位那麼久,她見到戚映竹就討厭……但是,戚映竹就要死了麼?
這麼輕飄飄地離開,無聲無息……是否今年年初,她回來侯府後要求戚映竹搬出去,也是在迫害戚映竹的身體呢?
是不是戚映竹原本不搬出去,在侯府中養著的話,也能多活些時候呢?
戚詩瑛低聲問:「沒有別的法子了麼?」
時雨沒有再聽他們說什麼,他面色蒼白,從戚詩瑛身旁擦過,推開門就要進屋。戚詩瑛在後也許阻攔了他,那個御醫也在說什麼「不可」,但是時雨隨手一揮,他們沒有人能夠阻擋時雨跨過門檻,進屋去看戚映竹。
時雨大腦是空白的。他想她昨天還好好的,還對她笑,還和他躺被窩裡說悄悄話,還和他一起看煙火……為什麼今天就這樣了?
那個老頭子說她活不了多久了,他不信。必然是那人醫術不好,胡說八道。
那個老頭子還說戚映竹天天吐血,也在胡說。他一次都沒看到過,也沒有聞出來過。央央雖然每天看著都病歪歪,雖然每天早上都要很久才能起床,可她除了纖弱,也沒有弱成那個樣子。
她沒有吐過血的。
可是如果時雨不相信御醫的話,那他現在站在這屋中,目光梭巡這間閨房中的所有,他是在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