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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30:31 作者: 劍走偏鋒/神奇兔
任偉不說話,顏瞻過了一會兒起身說去洗白白,然後就消失在了任偉的視線里。他不高興了,任偉知道。
顏瞻洗過澡換了睡衣出來,徑直進了臥室。任偉已經抽了幾支煙,碾滅手裡的菸蒂,他踱步走到臥室門口----那隻熊貓趴在床上,頭也不回。
任偉看了一會兒,轉身去了浴室。
浴室里布滿水汽,看什麼都有些模糊,任偉脫了衣服開了水,有些恍惚。
擦著頭髮回到臥室,上了床,任偉才發現顏瞻是趴在那兒寫日記,旁邊照舊是散亂的彩筆。皮革熊貓也在,被他摟在懷裡。
良久,他聽到他輕聲問:「你不是沒喜歡過他……對吧?」
任偉靠在床頭上,不知該如何作答。
「俺如果不出現……你是不是就跟他好了呢?」
「肯定不會。」
這句任偉倒是答得坦然,這是他早已明白的事。
沉默的氣氛持續著,任偉也趴了下來,伸手拽顏瞻的日記本。
顏瞻起先按著,後來鬆了手。
他還真是喜歡寫日記。厚厚的日記本在顏瞻的塗抹下,充實而又精彩。任偉隨意地翻看著,那一篇篇日記有時候寫的多有時候寫的少,由於是按天排列的,很能跟人的記憶對號入座。令他難以置信的,那日記本上還貼滿票根。音樂節的啊、Pub演出的啊,甚至還有景區的門票、酒店的早餐券……日記里,最常出現的是Q版小男孩和熊貓的形象。小男孩多半的表情是:斜眼、挑眉、不屑一顧。熊貓的表情多半是:流汗、黑線、眼淚汪汪。日記本的每頁都花里胡哨,唯獨空白的幾頁是最近這幾天。這幾天被顏瞻跳過去了,空空如也。最新的是今天,字沒寫兩行,倒是有張小男孩抱著熊貓蹭的Q版圖。
顏瞻像條死魚似的趴在任偉身邊,任偉托著下巴側過臉去問:「前幾天的沒時間寫?正打算補上?」
顏瞻臉蹭著床單左右擺動。
「就打算空著了?」
顏瞻繼續蹭著床單上下移動腦袋。
「寫日記不是講究實事求是嘛,你空過去算怎麼回事兒?」
顏瞻不吭聲。
「怕我看見啊?心裡全是埋怨吧?當時寫還好,現在肯定都是怨恨吧?不能還原了所以不寫了麼?」
顏瞻爬了起來,盤腿坐下,摟著皮革熊貓說:「寫日記不是發泄。」
任偉看著顏瞻,不置可否。
「以前是妮子喜歡寫繪圖日記,我不喜歡。」顏瞻淡淡地說,「後來她給我看了她的日記,有趣又可愛。她只記錄生活里的小快樂、小情緒,一點點負面的東西都沒有。我也曾問過她『那你的日記都好不真實的』。妮子卻搖搖頭說『真實,這些你不能說它們不真實。不快樂的、傷心的,我不寫是因為我不想記。生命苦短,如果將情緒浪費在悲傷之上,那才真是悲劇。更何況,寫日記又不是發泄。它記錄的,是我生命里全部的美好。我想永永遠遠的記住它們。』」
任偉拍了拍顏瞻的腿。
「吶……還給我了……我還沒寫完呢……」
任偉卻拿過了一旁的簽字筆,給小男孩和熊貓旁一邊加了一個對話框。小男孩說:你真的……可以不在乎嗎?挺難的吧?熊貓說:我說了原諒你,就是原諒你了。我們說了,這一輩子,都再不提起這件事。
「你討厭!人家不是要寫這個啦!」顏瞻伸手去搶。
「不許劃。我存檔留證。」任偉笑。
「你你你……這還是我的日記嘛!」
「別等我揭露你。我可看見了,我什麼時候抱著你說『瞻仔,我好喜歡你』了?」
「你……你……那是……那是人家的內心……內心活動啦!」顏瞻的臉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
「瞻仔,我好喜歡你~」任偉說著起身,摟過顏瞻,輕吻了一下他的唇。
顏瞻瞠目結舌,一臉的震驚。
「好了。讓你美夢成真了。所以今天的日記,就按我寫的存檔了。」
顏瞻摟過任偉,吧嗒又親了上去,「你之前問我,喜歡你什麼。我最喜歡你的溫柔。」
「別噁心我,我什麼時候溫柔了。」任偉斜眼。
「你呀,雖然老是這副滿不在乎又冷冰冰的態度,但是你知道嗎,無意中,你總會流露出溫柔。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拉著我的手帶我過馬路,感動死我了……」
任偉愣住了。剛剛似乎,彭勃也是這麼說的:你知道嗎,雖然你老說自己冷淡沒感情,但無意之中流露出的對別人的關心,總讓人……就因為你冷,才會格外讓人在意。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會喜歡你。
「我喜歡你,喜歡你這種深藏不露的體貼。」
「……他剛才……也說過這樣的話。」任偉脫口而出。他有些明白在浴室里他的恍惚是為何了:實際上,顏瞻與彭勃,部分地方有些相像。他們都是那麼努力地讓他快樂、溫暖他、不顧一切地追逐他。就連他們喜歡他的理由竟都如出一轍。繼而,任偉想到了龍語,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的去追逐他、去這樣描述他:你啊,外冷內熱。
顏瞻湊過來又親了親他。
「你剛才生氣了,是吧?」任偉看著顏瞻的眼睛問。
顏瞻搖了搖頭。
「誠實點兒,小伙兒。」
「真的沒有……」
「那怎麼那麼冷淡?」
「……我是想給你一個安靜的空間……餵……你別誤解我喔~」
任偉嘴角上揚。他現在很篤定,之所以選擇顏瞻而不會選擇彭勃,正是因為顏瞻跟龍語一樣,是細膩溫柔的男人。這樣的三個男人穿梭往來於他的生命中,最終,是顏瞻在他身邊,不無道理。顏瞻不僅細心體貼,並且,就像龍語說的「多沉他都不會放下你」,同樣,顏瞻的愛深厚卻不令人沉重。所以,他是他想要的那個人。是那個他可以為之放棄最後一道防線的那個人。
「你今天問題好多哦,那我也要問你一個問題……」顏瞻的雙臂掛在任偉的脖頸上,用額頭頂著他的額頭說。
「最好別是噁心巴拉的問題,別讓我再說『瞻仔,我好喜歡你』。」
「什麼呀!吶,你好好聽我說~你想一想哦,如果說……如果……我跟妮子……是我體弱多病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妮子她變作我,她也像我這樣喜歡你、接近你,無微不至地陪在你身邊……或者說比我做的更好更好,那……你會選擇她嗎?會愛她嗎,給她幸福?」
任偉低著頭,他想,剛剛說起日記,又讓顏瞻想到了他過世的妹妹,那是他的心結,他知道。顏瞻總活在內疚與自責中,他走過來了,但心裡始終留有一道傷痕。他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什麼,但他相信至少自己可以適當地寬慰他。這也許沒什麼意義,可總好過袖手旁觀。他想讓他知道自己心裡有他、在乎他。也想讓他明白,面對過去,不僅僅要做到讓它過去,還要真正的放手。沒人能停留在早已逝去的時光里。傷痕也會癒合,被未來無限長的時間所治癒。至少對他來說,很多難以忍受、過不去的傷痛都已經漸漸淡化了。那些傷痕別人幫不上忙,唯有自己與時間可以插手。別拒絕它們,拒絕希望和更多的美好。
「不,不會。因為我是Gay。」
「你……你這個回答……那……那如果你不是呢?」
「我就是Gay,我喜歡男人,我因為男人而產生性興奮。沒有如果,沒有假設,這是事實。」
「……」
「這也就像你的假設不成立一樣。人的命運是無法交換的,即便雙方都同意。所以你不可能替妮子承受死亡,她也不可能替你走完人生。而且我想,即便有這樣的奇蹟,她也會拒絕。你愛她的同時,她也愛你。你們誰也沒有虧欠誰,殘酷的是命運,既不是你,也不是她。」
顏瞻摟住了任偉。
「你從來沒做錯什麼,相反,你做的很好。我們每個人都有既定的命運,都得坦然接受。如果是你走了,我跟妮子不會有任何交集,也就沒有一個人,他會掏心掏肺的來愛我。這真的都是命中注定。就像我曾經那麼愛一個男人,但我卻沒法挽留住他。那並非是誰單方面的錯,是我們的個性共同作用的結果。甚至,我還以為我這輩子再不會動感情了呢。可結果呢?」
「呵呵。結果~你現在有我了。我會好好疼愛你的。他不能給你的,我全部都能給你。」顏瞻蹭著任偉的肩膀說。
「餵。你好像從來都不介意我跟他的事兒唉。」任偉發現,就連在這一點上,顏瞻和彭勃採取的態度都相似。
「我……我介意啊……」顏瞻摸了摸鼻子,決定坦白一下自己的小邪惡,「你還記不記得那次流行音樂節,你碰到他了。」
「記得。」
「那……他後來有發簡訊問你好不好。我……刪掉了。那時候你睡著,醒了發現我拿著你的手機……還問我怎麼拿錯了……」
「呵。」任偉笑出了聲。
「大人談戀愛。我好像開始懂了。」
「蠢材。」
「哈。又罵我蠢!」顏瞻猛地撲倒了任偉。
「呦,我還以為你沒興致做了。」
「哼~」顏瞻撇嘴,「老子有的是興致!你要記住哦,我不僅會填滿你的心,也會滿足你的欲望。肉慾呦~」
「躺下了,別壓著我。」任偉扒拉著顏瞻,迫使他躺下來。
「餵……」顏瞻不死心,手摸向了任偉胯下。
任偉並不介意,摟過了顏瞻,不疾不徐地跟他閒聊,什麼要上電台通告的事啦,什麼臉好了要去拍宣傳照啦。顏瞻也跟著附和,諸如要發行電影原聲啦、有望灌錄專輯啦、校新年音樂會啦。任偉繼續說快聖誕了,顏瞻就說到春節也不遠了。任偉說在此之前先是我生日吧?顏瞻使勁兒點頭補充:對呢對呢,一月二十九日。啊,明天我們去逛街吧~我給你買新手機~任偉斜眼:不去,臉不好絕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