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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30:31 作者: 劍走偏鋒/神奇兔
「沒,怎麼了?」
「剛才他站那兒跟小婉那妖精說話,我跟小N出去買水,回來他就不見了!」
「你別冒火,怎麼?我衛生間給你看看?」
「任偉!」
「別上火了,一會兒我看見他讓他找你。」
「你畫眼線了?」安娜問了跟倪歆一樣的問題。
「不許啊!」
「任偉你是不是哭過?」安娜抓住了任偉的衣領,拉著他低頭好讓她看的更仔細。
「什麼呀。」
「眼睛化這麼濃的妝通常有鬼~看吧,眼瞼還腫著呢。這麼個腫法兒可不像睡的~」
「嘿,這不是任偉嘛。」
有人過來打招呼,任偉趕緊趁機擺脫了安娜的盤問。
她猜對了。可他絕不想承認。
昨夜遇上龍語,兩人找了家Pub又喝開了。他想,那該算是他們分開這麼久以來,頭一次好好說上話。話題的切入點是小說。這兩年龍語的書很暢銷,以作家的身份得到認可令他十分得意。他的書任偉都買來看了,可任偉不說,而實際上他十分喜歡其中的三本,它們都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三本書看完他只用了兩天。
酒一杯接一杯下肚,龍語說了許多肝膽相照的話。後來,任偉問他:我是不是性格不好,讓人很累,龍語看著他,半晌,點了點頭。任偉的眼淚就是從那會兒開始冒出來的。
走到今天,兩人再沒有什麼不能說、不好說、不該說的話,龍語說了很多,其中一句讓任偉喘不上氣來----我盡力了,真的,我不是不想跟你好好處,我其實真的特認真,但是你知道嗎?你讓我特別累,我越是想做好越是做不好,你又不斷的給我壓力。多愛,也抵不住時間的打磨。我遠沒自己想像的那麼成熟,扛不住了,我就撤退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給不起。
任偉說:龍語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
龍語苦笑著說:恨我柳唄。
不是。任偉搖了搖頭。你脫了褲子跟誰都能幹,我知道的太多了,習以為常了。你讓我恨你,是因為……你明明有中意的人了,你還揪著我不放。是,是我找你說我後悔了,可你不是拒絕我了嗎,你幹嘛還來!你不可能放棄他,卻還那麼抻著我。
龍語按住了任偉的手。你告訴我,何以為中意?我可以摸著良心說,我成年之後,讓我動心的,只有你一個。我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哦,我喜歡這個男人。但那又有什麼用呢?你想要的地久天長,我給不起,我對你所有的愛,都在爭吵里耗盡了。至於他,我敢說,我會一直跟他在一起,因為我肩膀上不需要扛我扛不住的份量。你高看我了。
別解釋了,我又沒讓你解釋。任偉把手抽了出來。再說了,我現在也不恨了。
可我想解釋。龍語看著任偉的眼睛說。我不是想抻著你,想禍害你。我回去找你,是因為……我放不開你。當我孑然一身的時候,我想在你身邊。我承認,我自私。可是你知道嗎,好幾次,我想結束,沒見到你之前所有都想清楚了,可一見到你,詞兒都沒了。
信你才見鬼。
不信你哭什麼。
後來他埋在他肩頭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這眼淚並非為誰而流,更像是內心壓抑許久的一種宣洩。他確實不恨他了,因為他已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和他相同的境地。
龍語說:你應該找一個背的住你的人,就算你越來越沉,也不扔下。其他都是白扯。
任偉想罵:你說老子是地藏菩薩啊,可他沒罵出口,喉頭已經哽住了。
根本,就不會有那樣的人。他悲哀的發現,很可能,他註定一生孤單。
演出的時候台下氣氛熱烈依舊,許多人喊他的名字,任偉卻有些漠然。他還覺得孤獨,即便台下是成千的觀眾,身後是相熟的夥伴們。
感覺糟透了。
從後台出來,有個女孩湊過來親了任偉的臉頰,任偉笑笑,胡嚕了一把她柔軟的頭髮。
彭勃是幾時來的任偉不知道,但他一出Pub就看見他了,以至於手上的罐裝啤酒險些灑了。倒不是他料不到,是他仍舊無法面對現實。這個現實即彭勃一腳插進了他的生活。
「妝夠濃的。」
彭勃看見任偉出來,就告別了一同說話的朋友,朝任偉走去。
任偉點了煙,不說話。
「襯得你夠媚。」
「任偉,吉吉說……」倪歆是跟吉吉打著出來的,也沒細看任偉在跟誰說話,這會兒湊過來,一愣。
「倪歆啊,可有陣子沒瞅見你了。吉他彈的還是那麼點兒正。」彭勃跟倪歆打招呼,手自然而然的就搭上了任偉的肩。
倪歆瞪圓了眼睛----任偉竟沒有推開他。
「說什麼?」任偉平靜的問。
「沒事兒,我們買酒去。」倪歆說著,拽著吉吉走了。
任偉手機上不出三十秒來了一條簡訊:【你吃擰了?】任偉沒回。
待到一點多任偉從Pub走的,跟彭勃一起。十一點的時候顏瞻打來過電話,任偉接了,沒說幾句就掛了。
彭勃沒開車,打車來的,這會兒兩人也是在計程車上。任偉有些困----昨天他早上六點多才到家,龍語送他回去的,進門洗了澡又看了會兒書,折騰到八點才睡----就靠在玻璃上小睡,後來彭勃扒拉他過來靠他的肩,他沒拒絕。
任偉承認自己陷入了死局。如今,彭勃以他BF自居。這還賴不到彭勃,是他一開始沒把話說清楚,且,越拖著越沒機會說。事到如今,任偉不知該如何是好,逆來順受的自己他瞧不起,卻找不到起義的點。顏瞻晚上還在囑咐他多穿衣服,天涼了,不注意會感冒。他點頭應著只想把自己掐死。彭勃的強硬態度他吃不消,顏瞻的溫情攻勢也令他開不了口。
活脫脫,一塊地,賣了兩家人。
這日子沒法過了,任偉知道,卻逃不出去。
「你先洗吧。」進了門,彭勃接過了任偉脫下的外套替他掛起來。
「哦。」任偉也不說什麼,徑直進了浴室。
沒有卸妝油,他跟眼睛較勁了半天。黑色褪去,紅腫的痕跡還是挺明顯。任偉扒著眼瞼看的時候,門開了,彭勃走了進來。
「你還沒放水啊?」
「洗臉來著……」
任偉並不想跟彭勃回來,但不跟他回來他就跟他進門,後者更糟糕。
彭勃走過去給浴缸放水,任偉擦臉,不一會兒彭勃踱步到他身後,扳過他的臉注視著他的眼睛問:「怎麼腫了?你哭了?」
「沒有……什麼啊。」任偉拿開了彭勃的手。
「沒哭怎麼腫了?」
「洗眼睛揉的唄,你怎麼這麼多話啊!」
「你還有點兒良心嘛。關心你呢。」彭勃扳過了任偉的下巴,吻了上去。
任偉的手撐著梳理台,並不攀附上去。於是彭勃拉過了他的手腕,讓他摟自己的腰。任偉的胳膊沒半點兒力氣,只是搭在彭勃的腰上。
唇與唇分開,彭勃去捏任偉的肩,「累了?」
任偉不說話,閉上了眼。他替他脫衣服,他任他脫。
◇◆◇◆◇◆
錄音師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任偉摘下了琴。一旁的倪歆嬉皮笑臉,曰:「這就叫天衣無fèng~」
任偉斜了他一眼:「你再錯我肯定就砸琴了。」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報廢了四次,每一次都是倪歆出問題,還總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個錯誤。這首歌,演出時候倪歆就總錯。
「別啊,你琴不是你命啊?」
「我砸你的。」
「不仗義。」
兩人推搡著出了錄音間,吉吉和輝子在休息室抽菸,任偉走過去拿了吉吉的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我的部分基本完了,丫倪歆簡直就是場噩夢。」
「你這就走啊?」吉吉叼著煙問。
任偉看了眼牆上的掛表,十六點二十。
「水,爺。」倪歆倒了兩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遞給了任偉。
由於新專輯交付給時代唱片發行,先前錄製的Demo帶作廢,哥兒幾個很不幸的要從頭再來。那邊很注重唱片的錄製與縮混,可說是一絲不苟,據說母帶要寄去英國處理。任偉沒時間,一切變得混亂而無序----他十一月八號飛往紐約,Free Loop的專輯錄製必須在此前結束。坦白來講,能趕死誰。可越是趕那邊要求越是多,很多編曲都做了修改,這就夠要任偉的命了,再加上數首歌採取了雙吉他元素,除了配唱他還得演奏。整天整天的泡在錄音室,任偉回家總是倒頭便睡。可睡不了多久鬧鐘就響了,時間像上了發條,由不得你控制。
任偉一口氣喝光了一整杯水,他捏癟了紙杯,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我走了,你們繼續奮鬥吧。」
「真走啊?」輝子碾滅了煙。
「等會兒,我買煙去,咱倆一道兒出去。」
倪歆從沙發上起身,任偉已經拉開了門。
「還能假走啊?盡說些廢話。」
「我操!一會兒萬一又要臨時改什麼咋辦?」輝子也站了起來。
「自己想!沒我你活不了啊?」
「你甭想消停,有事兒我就給你打電話!」
「電話是吧?」任偉摸兜,掏出手機按了關機就扔給了輝子,「接著。您隨便打~」
門從外面關上,輝子舉著任偉的手機相面。半晌,對吉吉說:「丫夠狠!」
「夠狠。」吉吉附和,但明顯心不在焉----指尖頂鼓槌的遊戲他玩兒的不亦樂乎。
輝子鬱悶極了。
這雞巴任偉,任性的離譜兒----越是忙,他越是沒組織沒紀律。說早退就早退,據說還敢明兒不出現!雖說他的部分暫且完事兒了吧,可你多待會兒能死啊!再說了,就丫那麼苛刻一人,萬一錄完哪點兒不合他心意,他敢咬人!你他媽嘛去啊!能比你樂隊更重要!
「來根兒唄,這兒不好打車。」倪歆拆了煙盒的包裝,抽出一支煙遞給了任偉。
任偉接過來,借著倪歆的火兒點燃,深吸了一口。
「你還真把手機扔這兒啊?有急事兒怎麼找你?」倪歆吐出一口煙,收起了打火機。
「別找。睡覺。」
「你至於那麼累嘛!」
「你覺得呢?」任偉斜了倪歆一眼。他累不累他們都瞧在眼裡,除非誰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