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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30:31 作者: 劍走偏鋒/神奇兔
    他從沒,試著去了解過他。

    「好了。我再給你擦擦,你就好好躺著休息吧。」

    「餵……」任偉叫住了彎腰去擰毛巾的顏瞻。

    「嗯?」

    「……沒事兒。」任偉話到嘴邊沒說出來,他想問:你彈鋼琴什麼模樣啊?又覺得挺傻的。

    「分明有事的樣子嘛。」顏瞻繼續擰毛巾。

    「沒,想問問你今天配唱怎麼樣。」

    「好的很呢!錄音師說我沒折磨他。」

    任偉笑了。

    顏瞻很好,可以說無可挑剔----彈得一手好琴,寫得一手好曲;年輕朝氣,溫柔體貼;洗衣做飯無所不能,打掃收拾無一不會;興趣多多,愛好廣泛……好像你從他身上就找不出什麼缺點。

    這樣的他,怎麼會愛我呢?我身上,有什麼他想要的?

    百思不得其解。

    任偉想,大抵來說,就是小孩兒特有的執著與衝動吧?這東西來的快,當然,去的也快。孩子,是不定性的。一切都是新鮮的衝動使然。他不該接受,因為接受了,他就會陷下去,陷下去了,最終難過的還是他自己。誰難受誰知道。身上的傷還沒癒合,不能再添新傷了。

    我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就算只講電話只寫電郵,那種喜歡也是始終如一的。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一個人吸引另一個人?

    我不懂,你懂?

    任偉各種不耐煩,他想,他會這樣的為顏瞻胡思亂想,一定是因為他病了。

    ◇◆◇◆◇◆

    唇貼在肩上、脖頸,又轉到臉頰……

    任偉迷迷糊糊的醒了。

    「舒服些嗎?」他聽到耳邊迴旋著清透的聲音。

    「嗯……」

    「那就好。我起來去慢跑了。」顏瞻起身,輕聲下了床。

    任偉側躺著,繼續睡。

    顏瞻洗漱好換了運動服就出門了,七點多,暑氣就已經竄了出來,跑一會兒滿身汗,但顏瞻習慣了。流汗是一種令人愉悅的過程。

    每天跑過的這條路他已經是這樣的熟悉,路過每一處他都能發現它們細微的改變。顏瞻喜歡這條路,因為它彎來彎去,也總會帶他回到任偉家。

    想一想,來北京已經多半年了,從最初聽Free Loop的音樂,到于丹麥結識任偉,再到兩人意氣相投的寫電郵、講電話,到他硬是擠進他家……最後到現在,他們睡在一張床上。顏瞻想,其實他好像對此也沒什麼不滿意的。就算任偉的心還沒有把他裝起來,但顏瞻相信,總有一天,那裡會有一個他的位置。他願意去等,等到任偉會因為他而內心起變化,不再是因為別人。

    跑了整整一小時彎回家門口,顏瞻已經是大汗淋漓,門洞裡涼慡的空氣大快人心。他順著樓梯上樓,想著一會兒煮點粥,這樣任偉醒了還可以喝一點。猶豫著是綠豆粥還是小米粥的時候,他已經進了家門。燦爛的陽光從客廳的窗口透進來,就連陰暗的玄關也分到一點點光。今天好天氣。

    沖涼出來,探頭進任偉房間看,顏瞻瞄見任偉還是那樣側躺著,睡的很香。他笑眯眯的出來,剛要去廚房煮粥,手機響了。他幾乎是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拿出來的,生怕吵到任偉。可任偉還是醒了,可以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顏瞻帶上門接了電話,致電的是方老師。帶學生也好、一直借用中央院的研究生琴房也好,都是她幫忙疏通的。顏瞻雖然認為音樂需要創作而非模仿,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喜歡彈琴。當時放棄繼續讀研,放棄走演奏的道路,曾一度讓他的導師很失望,但即便這樣,顏瞻提出想借用琴房,他還是跟北京的方老師聯絡、托她代為安排。顏瞻想,就算他這樣的一意孤行,身邊的人其實也都縱容著。老師是這樣,父母又何嘗不是?那天跟母親通電話,母親對他說:有困難就跟家裡說,你爸爸那態度是裝出來的。你走的時候,我塞給你的卡,錢是你爸爸給你存進去的。

    接通電話一開始是雙方的互相問候,顏瞻夾著手機舀了一勺綠豆後,卻聽見方老師對他說:「顏瞻,有件事我想拜託你,有點兒救火的意思。」

    「啥?」顏瞻放下了舀子,用手拿住了電話。

    「是這樣,為紀念蕭邦誕辰,我們和北京音樂廳合作舉辦一場音樂會。曲目都是蕭邦廣為人知的作品,其中就包括《升C小調幻想即興曲》和《降E大調夜曲》……」

    「您說。」

    「我們安排了一位很出色的演奏尖子,但是吧……她突然患了心肌炎……住院了……」

    「於是呢……」顏瞻撓頭,他大概能猜到方老師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於是我想,你是不是能臨時頂替一下她。」

    「這恐怕不合適吧……首先我不是中央院的學生,然後……這么正式的演出,我怕我現在的水平遠遠不夠。」

    「你就別謙虛了。我都說了是救火了。你的情況我又不是不知道,獲獎那麼多次,我想不出還有誰能比你更穩妥了,否則也不會這樣打電話過來。」

    「可是……」顏瞻快把頭皮撓破了,「我挺久沒練琴了。」

    「那怎麼琴房天天有你的刷卡記錄?好像前天你才續費過。」

    「呃……我都是隨便彈啦……」

    「真的,拜託了……」

    顏瞻發覺自己再說什麼都是不對,只得硬著頭皮問,「那……演出是什麼時候呢?」

    方老師答的飛快:「下周六。」

    「啥?」顏瞻暈。

    「救火,救火。」

    「這……」

    「方便的話,你下午過來一趟好不好?有時間嗎?」

    「啊,有的。幾點呢?」

    「三點可以嗎?我會和其他幾位講師在。」

    「我要是彈的特別差……您可別……挨罵……」

    「不會的。那就定三點了,咱們就跟琴房樓見。你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告訴你具體哪個房間。」

    顏瞻掛了電話,看著鍋底的綠豆,兩眼發直。

    要命了。

    沒怎麼練琴顏瞻並非謙虛,他講的是實話。以往彈琴每天大約七八個小時,到北京後,也就算是自己的興趣,無非兩三個小時而已……

    這可真是要命了!

    煮好粥,糙糙吃了早飯,顏瞻就騎著小烏龜出門了----為了不露怯,他最好馬上開始彈琴。彈的不過關他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方老師和他敬愛的導師兩人的臉面。

    任偉起床感覺神清氣慡----病了五天,今天可算是沒什麼症狀了。

    出來沖涼洗漱完畢,發現顏瞻不在。任偉想想,好像沒聽他說今天要出門。

    廚房放著冰好的粥,開冰箱拿了腐辱出來,任偉直接把腐辱扔進了粥碗。粥煮的很稠,很合他的口味。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只要隨口跟顏瞻說一句,他都會記下。

    顏瞻的早飯是任偉的午飯,吃完任偉洗了碗,連帶著把顏瞻準備在飯桌上的藥吃了。雖然感覺好了,但鞏固一下是對的。這小子挺細心。

    任偉覺察到自己這幾天有些異樣----這個所謂的異樣是針對顏瞻的。他好像……沒辦法去刻意忽視他對他的好了。以往也不是看不見感覺不到,但他不想。可生病這幾天,他躺床上,聽歌也好看書也罷,時常走神,這神還老往顏瞻身上跑。

    煩。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拿了琴去彈,任偉看了看表:十一點二十五。

    下午時間都空閒,他只需要傍晚去找一趟淳君拿唱片。生哥去國外考察回來,背了不少稀有的民族音樂類唱片,淳君拷貝了,需要的自取不送。也不賴淳君不仗義,實在是這傢伙有些忙。要帶學生不說,最近又趕上考職稱。

    在任偉看來,Free Loop和沒所謂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存在。Free Loop就像樂隊的名字----放肆的旋律。樂隊的每個人,他也好、輝子也好,倪歆和吉吉也是,都是活的很自由的人,不會朝九晚五的上班、不會每天去擠地鐵公車、不會為生活而憂愁,總而言之就是都很自我、都屬於米蟲。沒所謂不一樣,除了最後被邀請加入的他,其他人都活的很規律,音樂是愛好是興趣,但絕不是全部。阿生經營藝術創想工作室,徹哥做IT,淳君是副教授,春兒還算相對自由----是個家具設計師。

    任偉覺得音樂就是這麼奇妙,讓他可以同時與這樣的兩種人相處融洽。

    是的,在任偉看來,人只分為兩種:靠譜的和不靠譜的。

    他深知自己屬於不靠譜的範疇,卻定義不出顏瞻究竟屬於哪一種。

    該死。怎麼又想到那隻熊貓!

    不僅想到那隻熊貓,怎麼連指下彈撥的都是他那首該死的、寫了一半寫不下去、整整折磨了他一個多月的Bossa小調!

    也不知道……他填詞了沒有。又填了什麼樣的詞。

    任偉使勁捏了捏額頭,而後將思維拉回到了Free Loop的新曲創作上。輝子說再寫兩首歌,他們就可以考慮灌錄第三張demo碟了。聽聞安娜整天罵他,讓他快換錢來。

    任偉不禁嘆氣。安娜好是好,可終究是個女人,終究不能離開現實生存。

    彈了一會兒琴,寫下一些閒散的旋律,任偉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淳君。

    任偉一接起來,就聽到淳君說:「臨時通知,我傍晚得去丈母娘家幹活兒,我說你早點兒來行嗎?」

    任偉笑,淳君是典型的好好先生,結婚八年,對老婆和老婆的娘家忠心耿耿,當然,對他閨女也是絕對的俯首甘為孺子牛。

    「幾點算早?四點?」

    「不成。我三點臨時有個會,四點不一定能完,你要不介意,現在出門?」

    「熱點兒吧?」

    「打車,我報銷。」

    「……」

    「要不行我給你發快遞也成。」

    「不用,我出門吧,好幾天沒曬過太陽了。」

    「怎麼了?」

    「熱傷風,好了。」

    「哦,行,那你出門吧,務必趕兩點之前,最好一點半以前,我下午有課。」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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